詹别野重新落下,落点跟他之前所在的位置相差还不到十步,不过也算是一脚踏入了山阴一面。
这黑光国师、罗睡觉、温火滚、何难过、梁伤心,甚至包括那个尚未暴露具体方位的天下第七,同时陷入一种紧绷、警戒的状态。
他们都觉得自己正在孤身面对一个夺命索魂的大敌,仿佛正在跟一个天生的克星对峙,哪怕呼吸略重了一些,汗滴有了点差错,都会立即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说有还无、说无确有的一种“气场”、“力场”,宛若乌云盖顶,似缓实疾的笼盖于小丘顶端。
这种感觉虚无缥缈,几人目光所致,四周宛似一切景物依旧。
只有黑光上人,能从最细致的地方,感觉出清晨的天光落在这小丘上的时候,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折射。
这就使得小丘的顶部和其他区域的明暗程度、阴影方向,有少许的差异。
有人从天光渐明的地方,提着把刀,走上山来。
这人眉目疏朗,意态端严,每一步落下的间距,精准到恐怕以大宋最精良的尺具来测,也量不出差异,使旁人如见画中尊者临凡,一时间竟有些辨不清他的相貌,只能感受一股沉沉威势,压上山巅。
黑光上人早见过此人画像,却也直到他快走上山顶,才把那少年画像和真人对应起来,当即脸上一暗,道:“苍梧侯,原来这都是你的阴谋。”
他这脸上一暗,不是黯然,而是脸部光景真的变暗,腊黄的脸皮在一句话说完之后,黑的几乎看不见五官区別,只有一团如烟如光的乌黑光晕。
“家生四害,杀硕鼠,驱飞虫,理所当然罢了,也叫阴谋?”
方云汉说着,往詹别野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扫去,他眼前骤然一黑,外物俱无。
原来,黑光上人让自己脸上变黑,已经是一种招数,而且是他一向颇为得意的招法“天下一般黑”。
这一招既可以主动施展出来,夺取别人的视线,收纳别人的气劲,也可以先凝聚在自身的某个部位,等别人看过来的时候,再猛一发功。
第二种用法,不具备杀伤力、防御力,但却能保证把别人的视线夺取的更彻底、更长久,也就能制造出更大的破绽。
黑光上人立抓住这自己创造的一个时机,纵身一掌打去。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黑光上人在第一次听说方云汉的时候,就对这个刀客很有意见。
他为了博得国师的位置,苦苦的装神弄鬼,巴结蔡京,每日战战兢兢,才得到这样富贵美色随意享受的生活。却还是要察言观色,费脑耗神,以防被他的对头击倒,被他的靠山遗弃。
每次皇帝去找李师师的时候,他在旁处与美妇缠绵时,都不得安心,还要时刻关注皇帝那里,以防出了护驾不力的事情。
而方云汉呢,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也没犯过多少风险,耗过多少心力,甚至都没见过皇帝,只因为惊退了一个刺客,又有诸葛老儿说了几句好话,便封侯了。
天下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吧。
从那日起,詹别野就常常暗恨:若论武功,我也苦练多年,那金面人,我也未必弱他一头,怎么我就遇不到这样的好机会。
他实在太不服气,有时候也想过要不要乔装改扮,去跟方云汉斗上一场,看看到底谁强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