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不停顿地呼唤着,声音尖利而焦急,如魔音入脑,沈梦昔不禁烦躁,只觉得浑身发痒,想挠,想哭,想暴起。
“鱼缸!鱼缸!”声音还在继续。
“哎妈呀,又开始了,这可咋整?早中晚各喊一小时!”近处有个女的无奈地说。
“喊四天了都!看样儿这于刚要是不醒,或者不死,他媳妇就得一直喊。”一个年轻男子说。
“啧,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啥死不死的!”这是个上年纪的声音。
“鱼缸!鱼缸!鱼缸!”
沈梦昔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有些发黄的墙壁,齐腰刷着蓝色墙围子,一屋子人,有的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这是一间多人病房。
她摸摸腰间,是个包了毛巾的热水袋。
而那魔音来自隔壁,却如同就在耳边,应该是与她只隔一墙的对头床。
“哎哎!鲁姨!你姑娘睁眼睛了!”一个比“鱼缸”还尖细的声音,吓了沈梦昔一哆嗦。
“小点声啊,看把人孩子吓得一拘令!”沈梦昔转过眼睛,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轻轻拍了身旁的小姑娘一下。
紧接着一个人扑过来,一把抱起她,紧紧搂在怀里。沈梦昔仿佛一百年没有被人如此拥抱了,有些感动。她嗅到那女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有些温暖。
马上又被推开,那女人捧着她的脸,不迭地问:“珠珠啊,哪儿难受?告诉妈,还哪儿难受?”
沈梦昔在她手里摇摇头。
“唉!”女人长舒一口气,重又把她揽进怀里,埋怨而又庆幸地嘀咕着,“你可吓死我了!你可吓死我了。”
“醒了就没事了!我去给你们找大夫去!”那个尖细声音跑出去,没到门口却哎哟一声,又回来了,“看我这记性!这个点儿,人家马大夫还没来上班呢!”
话音未落,病房门呼啦一声被推开,进来一大堆人,为首就是齐老头,一眼就在一屋子人里找到孙女,朝着病床走去。
“爹你咋还来了,这外面头多滑啊!”鲁秀芝连忙起身,让公爹坐到床边。
“咋还一脸疹子呢?老四你不说孩子没事了吗?”齐老头看看孙女,回头不乐意地瞪着儿子。
“爷,这就挺好的了,昨天比这还吓人呢!”齐保安挤进来说。
“没事儿就出院!这地场太闹挺!”齐老头也被隔壁”鱼缸“叫得心烦意乱。又撸了一把孙女的黄毛,“你们多给孩子吃点好的!”
鲁秀芝委屈地辩解,“她啥啥都不爱吃,我也没法儿啊!”
齐老头鼻子哼了一声,看着儿子,严肃地说:“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你家有几个钱?把个孩子养得这么娇贵!多吃点粗粮,多出去跑跑,不比整天抱在怀里强百套?”
鲁秀芝满脸通红,一病房的人都看她。她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珠珠啊,听爷的,病好了咱就好好吃饭,不兴挑食!咱长得白白胖胖的,省得三天两头感冒拉稀的!”老头一转脸慈眉善目地对孙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