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村已经不能再回,祝隐便另寻了一个居所。
禹州与淮州交界的九峰山顶,有一古神遗留的洞府,叫做暮云洞。千万前,祝隐曾在此栖身过两个月。
洞内有一方温泉,一几,一床。除此之外,再无多余之物。因为有仙府结界守护,洞内常年保持洁净。
祝隐将四郎放置于床上,用龙爪割开胸前衣物。
四郎左胸及肩处皆是血肉模糊,临近心脏处有一碗口大的血洞,零碎的皮肉上还沾着黑色火药。
他安静得似乎已经没有呼吸,原本清晰的脸部轮廓因病容显得颧骨微微凸出,脸色也苍白得有些透明,嘴唇上似乎还覆有一线血色,却是口中流出的鲜血还未干透。
陈小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张脸一片惨白,双眼近乎失神。她呆呆望着四郎,眼中噙着晶莹,鼻头微微发红。
“能救,能救!你别哭,别哭。”为了不让陈小猫在自己面前哭出来,祝隐立刻拿话让她定心。
祝隐看了看陈小猫,叹了口气,从口中缓缓吐出一颗龙珠。龙珠流泻出的淡黄微光落到四郎的伤口上,血渍渐渐淡化,破碎的皮肉一点点地生长合拢,片刻间已看不出痕迹。
至此,祝隐才吞回龙珠,陈小猫的情绪也略略平复一些。
“还好是被凡间武器所伤,他又有金丹期的体质。但是我的龙珠补不了他的气血亏损,他起码要养半个月才会恢复。”祝隐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到十分疑惑:“看他模样恐怕还不到二十岁,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修为?”
“有多强?”陈小猫完全不懂。
“人间玄术皆源于大道,道法修为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几个境界,大乘以上可以飞升。常人二十年炼气,四十年筑基,百年可结金丹。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已有金丹小成的人,百年难遇。有意思,回头我再细细查看一下。”祝隐化为小红龙,跳到床上,对着四郎左看右看,十分好奇。
又过了一日,四郎仍然未醒,陈小猫一直守在他床边,困倦得不住点头。
祝隐跳到陈小猫肩上,与她一同望着四郎:“你去睡吧,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为什么?”陈小猫揉着有些模糊的双眼。
“我给他施了安眠咒,这样我可以多研究几天。”祝隐一只龙爪托头,沉浸在搞研究的愉悦中。
陈小猫气得七窍生烟,大声命令祝隐解咒。
祝隐被陈小猫一顿暴喝,灰溜溜地解了咒,然后溜出洞去。
四郎缓缓睁开双眼时,陈小猫已经守在床前睡着了,小小的下巴垫在她的手臂上,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做一个好梦。
他看着陈小猫,眼神温暖,却有一丝悠远的意味,仿佛忆起了什么往事。他的手指轻轻伸向陈小猫的脸颊,将要触及时,却又犹豫地收了回来。
静静躺在床上,他尽力地压低自己的呼吸,怕扰了她的梦,似乎只要她一醒来,所有的美好都灰飞烟灭。
他就这样默默望着她,望了很久很久。
直到陈小猫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四郎正笑着守在自己身边,仿佛自己才是受伤人。
他的双眸还是那么柔亮,唇色却白得像纸,憔悴得很明显。
陈小猫本想对四郎回以一笑,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心中的难过却如决堤的潮水汹涌而出,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眼睫上挂起一片晶莹。
四郎见陈小猫落泪,笑容也淡了,眼眶泛起一圈微红,眸中全是伤感。
二人如此相顾无言了一会儿,陈小猫用手擦了眼泪,吸了吸红红的鼻头,道:“我有点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四郎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宽慰笑容:“我明白。”
陈小猫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立刻积极地换了话题:“你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给你做。”
四郎轻轻摇了摇头,只是问:“那些火箭,没有伤到更多人吧?”
陈小猫低下头,又摇摇头,没有说话。
四郎见陈小猫心情又沉重起来,便不再多言。
陈小猫走出山洞,坐在一级石阶上,望着夜幕中垂落于万山之间的银河,感到悲凉与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