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面色凝重道:“爱卿,虽然时日尚短,不好急于一时,但爱卿还是要尽可能快的,将户部尽早拢在手里!最起码,户部三库里的银库,要早早收拾利落了。不然,好不容易将亏空收回来,那起子混帐转过头去就花出去,岂有这等道理?朕还听说,宗室的俸饷处的员外郎几次登门,跟你讨饷了?”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皇上,何须为臣担忧这些?彼辈不过还是官场上那一套笑里藏刀,借刀杀人,隔山打牛的路数罢。皇上且宽心,您日理万机,已十分不易,若是臣这点事再让皇上费心,那臣这些年,也白历练了。三库那边,一共九个主事,臣虽然只联络上三人,劝他们弃了暗,投了明。但是,只要能看顾住银库,不准他们妄动,其他的暂且不急。臣已持户部大印传过公文,动用国库银子,超八百两之上者,无臣之令印,不准开库。臣正等着他们私放户部库银呢……至于俸饷处的人,也都让臣打发回去了。臣奉天子命,总掌户部部堂,岂有事事由臣来亲自解决的道理?”
景隆帝闻言,忍不住高兴笑道:“爱卿历练多年,已领悟了举重若轻的为官之道,实在了得!看来,不历州县,不入台省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好!户部的事,朕就全权交给爱卿了,再不过问!”
顿了顿,又道:“爱卿,两江总督孙克清,一月内给朕上了三道密折,弹劾江苏巡抚吴醉,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毫无底线,将江南官场糟蹋的一塌糊涂!爱卿在江南多年,以为这吴醉,到底如何?”
林如海闻言,敛起面上的微笑,皱起眉头道:“吴醉啊……回皇上,臣对此人还真不是很了解,但江南官场上,贪腐横行,确有此事。不过,孙大人是久历官场,见惯风雨之人。等闲昏官庸吏,还不至于让他一月内连上三道密折弹劾。由此可见,那吴醉必定是十分过分了。”
景隆帝脸色阴沉,道:“吴醉,还有那个江南提督王可化,求到了甄家头上。甄应嘉那个蠢货,居然还有脸上折子替他们说话!不知死活的东西!”
林如海闻言,眉头愈发紧皱,轻声叹道:“甄家……有些麻烦。”
吴醉、王可化,原就是太上皇旧臣。
哪个封疆大吏,不是天子的心腹之臣?
若说这两个已经有些棘手,那甄家就更麻烦了。
甄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太上皇的家生子一样。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
甄家的奉圣夫人对太上皇有十年抚育之功,太上皇幼时最艰难的时日,是甄家奉圣夫人,以无微不至的慈爱护佑了他。
念及这份恩情,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住在甄家,当着随驾王公百官的面,指着奉圣夫人言其为“吾家老人”。
奉圣夫人在时,每年生辰之日,宫里并诸王府,不知多少礼送来。
甄家从父祖起,在江南坐镇多年,以为天子耳目。
这等圣眷,也奠定了甄家成为江南第一家的底蕴。
即便是现在奉圣夫人过世已久,可只要太上皇在一日,就真的不好动甄家……
“不过,臣有一法子。”
眼见景隆帝脸色黑成锅底,林如海心中都为之憋屈,他沉吟稍许后,微笑道。
景隆帝忙问道:“爱卿有甚么法子?”
林如海笑道:“皇上,湖南巡抚王成敏,算起来,也是太上皇的心腹之臣,但在太上皇旧臣中,此人勉强算是一股清流了。虽然难免和光同尘,但就臣所知,其在任上,兴教化,修水利,重农桑,可算一个干臣。皇上何不将其调入江南为巡抚,再将吴醉以升官之名招回京来,查办之!”
“王成敏?”
景隆帝想了想,道:“朕记得,他和你,也是同年罢?”
林如海点头道:“正是如此,臣才敢举荐他。虽然王大人远无法和孙大人相比,但想来应该能在孙大人的容忍之内。有他居中当缓冲,孙大人拾掇起江南官场来,也不至于发生过大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