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柔和的光芒从缝隙间透入,淡淡的,照不亮什么,却莫名令他有些忐忑。因为如果是星光的话,这光芒未免有些强了;而如果是月光的话,又实在是太暗淡了些。
房间内的陈设也格外简洁。他身下的那张床,床边不远处是张靠墙的方桌,薄薄一层桌面,底下是异常纤细的几根支架。桌上摆着孤零零一个似乎是灯台的摆设。
桌子再过去就是对面的墙壁,墙壁上有块看起来异常平滑,微微反光的区域,应该是镜子。镜子下面是个盥洗台,与床和桌子同样的轻薄纤巧,由几根支架撑起来。旁边的角落里还摆着个水桶。就这些,再无其它多余的陈设。
哦,对了!房间正中还有根顶起坡顶的金属细柱,看样子应该是可以折叠的。所以这个房间其实是座设计相当精致的野外帐篷。
忽然,斜对面墙壁上,应该是门的位置无声凸起,紧接着从左下角向上掀开,一个清瘦的身影倚着帐篷门帘左侧挤了进来。蛮高的个子偏偏还有些蹑手蹑脚的意思,手上似乎拎着个带提手的方盒。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样貌,但莫观星脑海中少年许十七的记忆却突然涌动。一个明明不笑时很有威严,却偏偏会经常笑出满脸褶子的干瘦老头形象蹦了出来,和眼前的黑影准确对上了号。
老头叫许布衣,名字听上去挺像个打卦算命的,当然其实不是。他是少年许十七的爷爷,但没有血缘关系。
老头今年八十七岁,一辈子没成过亲,却收养了十多个孤儿。许十七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随老头的姓,排行第十七。
许布衣进了帐篷之后,并未点亮桌上的灯台,只是在黑暗中朝着莫观星睡卧的方向端详了片刻,应该是没发觉他已经苏醒。老头转身打开提盒,取出一个大碗和一个硕大的盘子,轻轻摆在桌面。然后继续蹑手蹑脚地揭开帐篷门帘溜了出去。
门帘放下后,好闻的食物香味,立刻在不大的帐篷空间内弥散开来,闻着似乎像是某种烤肉的味道。
莫观星的肚子丝毫不受他意志的控制,马上发出一连串清晰而坚定的鸣响,以表示空了几天的肠胃,对于桌上食物的强烈渴望。
他深深吸了口气,任由肠胃抗议式地阵阵紧缩,硬是躺着一动不动。
此刻他脑海中两个相互矛盾的声音,正在同时拼命叫嚣:
“别瞎琢磨啦!陌生的环境、多出来的记忆、和记忆里对得上号的现实人物,再加上你这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新身体。这他奶奶的要还不是穿越,那就是你活撞鬼啦!”
“不可能,他姥姥的绝对不可能!这不符合逻辑,根本就不科学!”……
莫观星闲暇的时候也会去看看网文,毕竟轻松愉悦的文字相对于日常的学术文章也算是种不错的调剂。
不过作为对自身专业素养极其自信的科学工作者,穿越类网文他是从来都不喜欢看的。不管是身穿、魂穿、还是重活一次之类,在他看来都是:“那不符合逻辑,根本就不科学!”
但醒来之后的种种迹象,却让莫观星不由自主地去怀疑,自己似乎正在经历一场穿越,而且还好像是传说中的魂穿。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类似的情景,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地,通常有两种选择:要么赶快融合原本身体的记忆;要么就去找个活人打探消息。
可莫观星不同,他从开始就抗拒融合少年许十七的记忆,也根本用不着去找人询问。在他的概念里,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地异常简单。只需要下床走几步,打开帐篷门帘,让他看一眼星空,足矣。
根据看到的星座图景,他可以立刻判断出自己在地球上的大致方位。如果再经过简单的计算,那么不超过十分钟,他就能得出自身所在的具体方位,精度不会低于GPS卫星定位系统。
要是万一真的穿越了呢?那更简单,月球以恒定的速度逃离地球引力,每年3.8厘米。受此影响,地球每一百年自转减慢1.5毫秒。
以2016年为基点,时间越往前,对于地面观测来说,月球越大,地球自转越快;时间越往后,月球越小,地球自转越慢。也就是说,古人看到的月亮比我们的大,后人看到的月亮比我们的小。
所以通过对月亮的观测和计算,两个小时内就可得出穿越的大致年代。若是有条件自制几样观测工具,再加上最多不超过六个小时的计算,就可以得出具体穿越到哪一年,无论时间向前还是向后。
总不致于那么倒霉,穿越到地球没有月亮的时代吧?即便是那样,通过星空变化同样能计算出准确时间,只不过是观测和计算量再大些罢了。
这就是专业天文学家的强大之处:只要还能看到星空,那就绝不害怕迷路!即便是真的遭遇到了穿越,也不用担心会迷失在时空里!
关于这一点,莫观星很有信心。
他再次深吸了口气,身体在床上以极小的幅度扭动、伸展。感觉到头部左侧、左肩、左臂后侧、左肋、左臀、左腿处,都有受伤后伤口愈合的刺痛感。但应该还不致于影响正常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