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嬴政笑了笑:“计划错了,更改便是,我们的一切计划都是为了目的而制定的,计划之中的这些东西只是手段,手段错误,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目的没错就好。”
嬴政说着话安慰着鞠子洲,自己心里无端端闪过一些芜杂的思绪。
因为无端,所以闪过之后便再找不见思路。
嬴政按下心中升腾起的一丝丝异样感觉,看向鞠子洲。
鞠子洲摇了摇头:“之后慢慢改变吧,只是暂时来看,农会还是不要继续扩张了,让太多的农民从土地上得以抽身的空闲,与秦国整体需求相悖,即便是你父亲现在需要我们为他做事,在这方面,他也不会为我们提供很多庇护。”
“可是我们如此作为,农夫的生产力提高一些,他们自己所能获得的东西不也更多了吗?”嬴政不解:“这与他们的利益并不相悖!为何会与他们的需求相悖呢?”
“生产力提高能提高多少呢?”鞠子洲问道:“对于他们,包括对于你而言,目前,保持国内局势的稳定才是最大的利益,生产力提高所能够多收到的那一点,反而只能算是添头。你愿意为了得到一只鸡,丢掉一头牛吗?”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现在秦国的基本策略既然是钳制生产力发展,把最大量的人口束缚在土地上,那么我们破局的手段不久少了很多?”
“不见得。”鞠子洲笑了笑:“铜铁炉那边,我们跟工人签了四十年的长约,一则,提高生产力,改进冶铁技术;二则,我们依据秦国的基本策略,把人束缚在了工地里,以后工地搬迁到别处去,这些工人也必须服从安排,跟着搬迁,他们现在,只不过是生活稍微好一些的农民而已。”
“这个思路……”嬴政挑眉:“师兄的意思,也可以用在农会之上吗?”
“不太合适。”鞠子洲摇了摇头:“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现在农会里基本上已经完成分工,丈夫们以铁犁牛耕将田地耕种完成,老者接替接下来的工作,前往看护土地,除草除虫。”
“那么此时,丈夫们其实就已经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了。”鞠子洲想了想,摇了摇头:“此时重要的事情是为他们安排事情做,而不是想办法重新将他们束缚到暂时不再需要他们的土地之上。”
嬴政点了点头:“王翦训练他手下的那些兵士已经半年多,现在咸阳周边二三十里都见不到什么猛兽了,渭水之中,也还未到可以前往捕鱼的时候,师兄,能给他们安排怎么样的工作呢?”
“铜铁炉那边工地里的工人如今很缺纳凉的工具,使丈夫打草编织扇子和草履,倒是不乏可行性,另外,硝石制冷水倒也不错。”
嬴政有些疑惑:“什么?”
“以木盆盛水,中置铁碗,碗中盛水,盆中加入硝石,四两硝石可以镇两碗凉水,炎炎夏日里,工人们必定会愿意花钱买的。”鞠子洲说道:“我使墨者试过,他们如今也有了硝石储备,价极贱,有得赚的,可以让一部分农会中人去铜铁炉那边贩卖凉水,只不过需要一些前期准备工具。”
嬴政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晚一些可以试试。”
……
晚上,嬴政仍旧坐在矮榻之上,他坐在鞠子洲常坐的位置,看着自己常坐的位置,笑了起来。
很快,轻笑变为狂笑。
鞠子洲是有计划接近他的,动机不纯。
但嬴政不在乎。
父子之间,尚且以利相合,因利相离,何况自己与鞠子洲当时是陌路之人呢?
他笑着,心情慢慢平复:“师兄,你的志向……恐怕你没有与我讲过真话……那么我,在你的计划里,到底是目的呢?还是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