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鞠子洲很清楚,就连接受了自己理论的自己的弟子:朘、均、尖三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社会现实如此,事情就是如此发生,而社会存在又决定了社会意识。
每个人的意识,尽管会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不可能完全切合现实,但总归,他们脱不开时代和环境的桎梏,也不会觉得自古以来便如此发展,且习以为常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鞠子洲叹气,慢慢收拾东西,以热水冲洗伤口,并且上药、包扎。
他动作熟练。
因为开始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一般的人,只具有一个相协统一的社会存在。
这个社会里面,会有贫富、会有善恶,但总体上,是同一个时代,尽管科技、经济上会有差异,但大致上,所能够感受到的人的思想,还是代差不太大的,即便有年龄之差异带来的对于某些方面观念的更迭,可是差异不会太大,真的想要理解的话,花些时间、心思便可理解。
但鞠子洲是不同的!
他有两个“社会存在”。
一个在脑海里,已经渐渐风化为粗砺的沙,大风吹袭,沙子堆积起的华丽美好迅速消失无踪;另一个在眼前,从虚幻的具有古典美的浪漫词条,渐变为真实不虚的,蛮荒之地。
弱肉强食呵。
鞠子洲慢慢包扎。
门被推开了。
鞠子洲没有抬头:“天气这么热,你不在宫中读书,又跑了过来,不怕中暑吗?”
“我非是太子。”徐青城噙着笑说道。
鞠子洲皱眉,包扎的动作一顿:“徐师兄,来此做什么?”
“来此见一见你。”徐青城笑着说道:“很不好受吧?”
鞠子洲颔首:“的确,天气太热,心里不舒坦,总想着活动一下,出身汗,然后下河洗浴一番,凉快凉快。”
“浴之于河,吹之于风,歌咏而归,眠之树荫?”徐青城问道:“鞠师弟当真有如此闲兴么?”
“怎么?”鞠子洲抬头看了一眼徐青城:“师兄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徐青城并不回答,而是转而说道:“我观察师弟很久了。”
鞠子洲点了点头:“哦。”
有人会监视自己,这是鞠子洲早已经有所预料的事情。
但,这个人是徐青城,鞠子洲还真是有些意外。
黄老家学的人……
徐青城饶有兴致看着鞠子洲:“鞠师弟没有学过黄老吧?”
鞠子洲闭上双眼,坐在榻上,触到了榻上铁剑与小弩:“师兄何出此言?”
“黄老家学是脱胎于旧制的学问,其义理,多是‘御人之术’。”
“更准确一些说,是君主天子御下之术,结合了先代的智者们对于让国家变强的思考,才能够有此一家。”
“总的来说,黄老家学的义理,都是御民的,而没有把自己变成农民、甚至氓隶的!”徐青城笑起来:“此时的百家,即便是最下作的‘墨家’和最天真的‘农家’,也没有把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耕夫和氓隶人的倾向。”
鞠子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就只有这一点么?”
“当然不止!”徐青城继续解释:“还有就是,我最近这些日子,除了观察你的情况,报告给太子殿下之外,还顺便从太子殿下口中套了一些话出来。”
“所以呢?”鞠子洲已经握住了弩把剑柄。
“没有什么所以!”徐青城笑起来:“你如此的有条理,如此的看重连贯和利益结果而非是我的情绪,依我看,莫说是黄老家学,你恐怕连老庄那一脉都是不认的!”
鞠子洲冷眼看了过去。
这个人,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危险的人物。
因为这个人,似乎是全凭喜好做事的!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利益导向的推论方法,在他身上,是不能成立的。
“不要生气,认识一下,我叫做徐青城,字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