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不该把武器落在房间里的!
雉心下一紧,随即又想起,自己已经身处安全的地方了,于是陡然放松下来。
赵高看着雉从被拍了一下时候下意识做出动作,浑身肌肉绷紧,到短短一息之后,浑身放松的状态,不由放松。
这样的反应,可以称之为精兵了吧?自己所见过的,那几位家中蓄养的家兵,只怕都没有这样的反应。
雉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只比雉自己大一些的样子,衣着未必就比雉更好,然而衣袍宽松,反而衬出他身形高大挺拔,面目也是雉所未见过的美。
这人,似乎有些面熟?
雉困惑:“你认得我?”
“你出征之前,我们在军营之中见过一面。”年轻人温和笑着:“想不起就不要想了。”
“哦。”雉越发觉得面前的年轻人眼熟。
真的见过吗?
“肩膀上的伤不碍事吧?”年轻人关切着:“回国来之后,可有人为你请过医师看过?”
“请过了。”雉挠挠头:“王将军在我们回到秦国的时候就陆陆续续请了医师来为我们看伤势,我的伤本来就不重,如今治疗过,又过了那么久,已经差不多要好了。”
雉说着,将受伤的胳膊举在年轻人面前,张开五指,又捏掌成拳,以示自己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年轻人赞许颔首。
他身后的人不知为何就紧张无比。
雉奇怪看了一眼那人。
那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出了一头汗水。
实在古怪。
“你病了?”
赵高勉强挤出笑容:“没有。”
“你别管他。”年轻人笑着,拍了拍雉的肩膀:“我听说,这次出征,你们大获全胜,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雉下意识挺起胸膛。
说起他们的功勋,他腔子里就有一种充塞胸腔,点燃血液的灼热感。
“是吗,能与我仔细分说一下你们的经行吗?”年轻人好奇着。
雉舔了舔舌头,还未开口,眉毛已经抖动起来:“那好,那我就与你讲一讲……”
雉口齿笨拙,没有文化,嘴里的形容词并不多,话语很是质朴。
然而作为一名亲历者,他那质朴的言辞里,依旧透出亲历过的战争的血腥与恐怖。
年轻人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他并不插嘴,也不打断,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雉的对面,听着他以他那贫乏的词汇量极力形容敌人的强与弱。
“……楚国那些地方,人是真的穷啊…二五百主经常跟我们说,他们那地方种粮的话产量高得很哩,可是他们真的好穷困,小孩子和妇人很多都是没衣服的,只有我们到了那里,给了他们一些破布,他们才有衣服穿。”
“……大雨之后,他们的马跑不动,车也陷进去了,我们于是搭了木板桥,与他们接战。”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的武器很破很破,就像我老家的农夫,但又有一些人,兵器比我们都不差,力气也很大,拿下他们真的很费劲呢。”
“……我当时……”
年轻人那么听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临近中午,雉与这年轻人亲近起来了。
同时他有些羞愧。
我说的那些,他不会觉得我实在吹嘘吧?
年轻人拍了拍雉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了,比我预想中,好太多了。”
很多事情,兵士们做起来,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是莫名发了善心,一时有了不忍。
可是一个人会如此是偶然,一众五千人军队,全部都发了恻隐之心,这还是偶然吗?
那么许多人都如此的想,那么这个偶然,当该是一种必然。
他们在无意识地,按照那个规律而思考,而感受。
年轻人欣慰笑着:“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说,有什么不解,有什么需要?”
“想要的?”雉想了想,摇摇头:“只要秦王政愿意发我们钱,就可以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是应该的。”年轻人哈哈笑着,笑容阳光:“你还记得自己离家多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