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月,所见,秦人,安而,不乐秦国,强而,不实。”韩非继续如此缓慢地说道。
“你有口疾吗?”秦王政挑眉:“赐笔与简。”
“谢,陛下。”韩非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话肯定比写字快一些,但他还是更习惯于写字。
写字时候,他整个人是静下来了的,不会因为外物而紧张,致于忘词。
提起笔,韩非在竹简上写道:“秦王所求,乃富氓而强国,终至于吞并天下,不分诸国,而专以郡县治之。”
宫人将竹简呈给秦王政。
秦王政看到竹简,微微颔首:“这是一条已经确定了的路,你的观察所得到的结论很正确。”
“然则,此是秦王所求而秦王政所求,更在此外。”
秦王政看到这一句,脸上露出笑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赐近坐。”
宫人们领命,将韩非抬到了秦王政面前。
两人面对着面,隔着一条桌案,相对而坐。
韩非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秦王。
秦王政年二十,正青春时刻,面容俊美,仪态清雅,气度卓然。
他面前的桌案上,是与韩非一模一样的菜饭。
除却菜饭,便是两大摞的竹简。
他面前摊开的,是已经批示了一半的一卷竹简。
韩非打量秦王政的时候,秦王政也在打量韩非。
韩非身上是脏污的衣服,脚下是穿旧了的草鞋,他似乎未及沐浴便进了宫,于是身上带着一些汗酸,头发乱糟糟的有油光,脸上胡须似乎也有时间没打理了,乱且脏。
看到他的样子,秦王政知道,韩非的确是下了功夫愿意俯下身子去看一看事情的具体情况的。
“你讲秦王的所求,与秦王政的所求,为何要分开来讲?”秦王政赞许看着韩非,鼓励他写下去。
能够意识到应该把职务与人的双重身份剥离开来,并且愿意下苦功去真切的了解脚底下的真实情况,这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本来以为得了个李斯就已经很惊喜了,没想到李斯还能够带来另外一个惊喜。
韩非低头在秦王政处理政务的桌案上写字。
“秦王所求,乃是一个合格的王者身处此时此秦之王位,所应当求。”
“而秦王政,作为缔造此时之秦的秦王,缔造如此之秦,所求,理当不止于此。”
韩非写完了两句话,将竹简举起来给秦王政看。
秦王政点头:“有些道理,那么你讲,秦王政所应当求的,是什么?”
笔在竹简上游走,刻画秦篆。
“秦王政所求,当是集天下极权。”
“吞天下而亡诸国,破分封而建农会,除冗税而制薪酬,此,秦王政之所为。”
“为之,则众氓安而民不乐,兵士服而将相急。”
“何者,夺其利而予贱人。”
“所得,秦人皆服,而权贵皆怒。”
写不下了,韩非暂时举起了竹简。
秦王政看到这些字,眼中流出惊讶而不出意料的失望。
果然,即便是这样有才能的人物,也跳不出那个局限。
他想了想,抽出一卷竹简,交给韩非:“继续讲。”
韩非拜谢:“谢,陛下。”
“小事情,不必多礼。”秦王政摆手。
“庶人服而权贵怒,而秦王在上,庶人在下,权贵居中。”
“是,秦王政,须减居中者之数目。”
“或杀之,或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