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议当日,南郡文武诸官已经尽皆落座在牧府正堂的两旁。
刘表的牧府乃是其担任镇南将军之后重新修葺的,因为镇南将军的名号一般是战时方置,按照东汉的规矩,无战时是不常置的,因此不方便命以‘镇南将军府’,只能冠之以州牧名署。
刘表和刘琦父子抵达院中之时,整个襄阳的主要属官百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父子两人走进院子中的时候,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着前面的厅堂中仔细的望了望,然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味道。
刘表转头看他,疑道:“吾儿,怎么了?”
刘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笑道:“回父亲话,孩儿……似乎是闻到了一股逼宫的味道。”
“休得胡言!”刘表低声斥责道:“此等悖逆之词,如何能往为父身上乱用?”
“父亲恕罪……不过,看来咱们前天晚上所议之事,是对的,咱南郡的诸位族长,今日已是有准备了,怕是他们皆准备与父亲据理力争,以死相谏。”
刘表轻蔑一笑,道:“早知道他们会有此手段……可惜,你我父子早知道他们要作甚,看来你我父子,今日真是要好好与他们对上一对了。”
刘琦点点头,喃喃道:“今日就让我父子唱一出大戏与你们听听……可为什么父亲你演好人,那恶人非要我来做?”
刘表笑呵呵的低声说了一句话,直接让刘琦无所辩驳。
“因为我是你爹!”
多么义正言辞的答复,足可秒杀刘琦的一切反驳。
……
父子二人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厅堂中。
落座之后,却见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今日州议,请诸掾、属官将各县的政事呈禀,并详之以报,若有为难,在场诸公可同议而决。”
众人齐声回道:“唯。”
这就是每一次州议的大致章程,需要将南郡各县以及众人手头中所负责的具体事项逐一向刘表进行禀报。
而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后,便会由刘表与众人商议而决。
今日的州议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和往常一样,大家一件事一件事的磋商,各抒己见,商议完后最终由刘表拍板解决。
刘琦去年上雒,今年,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荆州的政事了,对南郡目下的具体治政和治军方针他不甚了解,因此也插不上话,故而只是旁听。
这听的时间长了,他就感觉有些百无聊赖,随即开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对面的那些南郡诸族官吏此刻虽然都是在与刘表商谈着政事,但刘琦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眼中光芒一个个都略有闪烁,显的有些不安且思虑重重。
他们有些人在与刘琦有意无意间对视上的时候,赶紧都转移开目光,不愿瞧这位长公子。
刘琦的目光落在蒯越身上时,却见这位当初与自己行事颇有默契的蒯氏家族的二把手,也是悄无声息的将目光转移开去,似乎是在故意漠视着他。
刘琦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
他知道,蒯越在目下这个阶段,已经不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的了。
即使当初他受到自己的鼓动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蒯越必然还是会重新站回到他的家族中去,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这是常理,刘琦非常能够理解。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人伦。
但刘琦相信,等刘氏父子彻底压制了南郡诸族,成功站位到荆楚权力顶端之时,蒯越为了他放眼天下的梦想,还是会重新成为自己的盟友的。
到那个时候,刘琦依旧会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队。
即使在同一个阵营中,也不会存在永远的朋友,更不会存在永远的敌人。
时敌时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