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虽然是个小小的少年,但却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对于这个世道的世态炎凉,他甚是比一般的中年人能品的更是入味三分。
他心中明白,董卓是为了一众西凉边功武将的利益辅自己为帝的,然王允和他身后士孙瑞,郑泰,杨赞等一众人身后,何尝又代表的不是这冀、并等州的士人门阀呢?
当然,就行为方面,他们肯定是比董卓要好很多的,但即使如此,刘协也不得不自己偷着藏个心眼。
至少,他得先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去。
王允长长作揖,道:“陛下放心,臣此番拥戴陛下,先往河东郡,那里有郡守王邑王文都,一向有忠志之心,其人师从昭烈,乃海内名士,陛下去往河东,大可安心。”
王允话中所说的昭烈,指的乃是昔年的海内名士刘宽。
刘协听了王允的谏言,颇为犹豫。
“王邑此人名声,朕亦知晓,本不当相疑,只是据闻此人拥袁……乃属袁绍附庸,朕若是没有记错,昔年袁绍在河北时,其曾有意立大司马为帝,可有此事乎?”
王允听出刘协的话语中,似对袁绍有些怨气,遂道:“陛下勿忧,袁本初昔年之举,与袁公路拥戴陈王为储,颇有相似之处,虽不妥当,然皆是忠心为汉,无有他意,恕臣直言,陛下在长安一日,便犹如一日立于刀山之上,董贼随时都会有弑君之行,由不得那些牧守不动些旁的心思,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句‘无可厚非’说的刘协心中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犹如一个被丢弃的废物一样。
王允看出了刘协脸上的不快,安慰道:“可只要陛下逃出升天,重兴汉室,则诸外藩牧守得见天威无恙,自然宾服,此乃世间常理,还请陛下勿要挂怀。”
刘协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说句良心话,他并不喜欢袁家人。
当年袁隗等人在朝中势力极大,就算是董卓也不过是袁氏从西凉搬来京城的附庸而已,只不过后来一时不小心,没有控制住,反倒是让姓董的反客为主了。
所以刘协对于袁家人并不感冒。
但事到如今,他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袁家人再损再坏,也还比不上董卓凶残,刘协姑且就当是屎窝挪尿窝好了。
“劳烦爱卿为朕开道。”刘协对王允笑道。
王允长长作揖,扬声道:“陛下请放心!”
紧接着,便见他,士孙瑞,杨赞等人拥簇着刘协匆匆离去。
扶刘协上了车撵之后,王允便命杨赞带领一众精锐,火速保护着刘协奔城北而去,至于皇宫中的后宫眷属,王允亦是承诺会火速派人将他们送出城去,在刘协抵达河东郡后,就会与他们再相见。
哄走了天子之后,王允立刻下令,开始在长安城诛除董卓的同党,也算是替原先被董卓害死的士人同僚出一口恶气。
他亲自坐镇在皇宫门外,冷目四顾,侧耳倾听着长安城中不时传来的喊杀声与嚎叫声,嘶声裂肺的声音响彻在长安城的上空,不知为何,却让王允觉得格外悦耳。
这也是他近年来实在是太过压抑了。
如今一朝得到释放,胸中一口恶气喷涌而出,着实是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亲信匆匆忙忙地跑到王允面前,向他呈递上了一份縑帛手书,并附于其耳旁低声言语了几句。
那亲信尚未说完,便见王允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急忙从那亲信的手中将那缣帛接了过来,然后仔细翻看。
看着看着,王允的眼珠子就开始变的有些充血,脸颊亦是在来回的颤抖。
士孙瑞见王允的样子有些奇怪,奇道:“司徒,出了什么事?”
王允将缣帛甩手递给了士孙瑞,气道:“袁本初……居然言冀州多事,无暇旁顾,不愿派人来接应了,只让我们自拥天气前往河东郡,说待我等抵达河东之后,他再派人前来护驾,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计!”
士孙瑞一听王允居然这般说,心下大为吃惊,也颇感惊慌失措。
袁绍不派兵来,仅凭河东郡的王邑,怎么可能将己方的人手全部安全的接应过去?
王邑麾下的兵将,怕是还不够董卓塞牙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