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虏的世族武卒恐惧席卷全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久居边塞,也曾打动干戈两族混战,也曾杀人放火草菅人命。
但是往常视为骄傲的凶残暴戾,与眼前的惨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辛氏,闵氏,阳氏,边氏,谁给你们的勇气螳臂当车?”
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走到他们面前,声音不急不缓,很是平静淡然。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邃的冷漠,俯瞰一切,高高在上。
“请中山王饶命,我们是被李家胁迫,不得不出兵阻截。”
边家武卒哽咽,声泪涕下。
其余人也争相哭饶,试图表面无辜。
他们依附于陇西李氏,在边塞,李家的命令,就是圣旨,不得不从!
当朝廷大军从云州过境,他们便要伏击,就算不能重创,也要拖延大军进入陇西郡的时间。
可惜,面对这样的八万精锐,面对能屠灭草原铁蹄的悍卒,他们就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仅仅半天时间,便陷入溃败之势,连逃窜都成了一种奢求。
“我搞不懂,自行军以来,每至城池,城门便保持敞开之势,该镇镇将已在城门相迎。”
“可为何进入陇西范围,便遭受阻截。”
“莫非这是国中之国?不然你们这些蝼蚁岂有勇气对朝廷大军动手?”
白袍负手踱步,说话的嗓音低沉缓慢。
一众俘虏闻言肝胆欲裂,他们如今真的就是随意碾死的蝼蚁。
生死,都挟带着这个男人的权威。
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只在于他想不想。
周遭寂静,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一阵芦管的曲子,在呼啸的风中悠扬回荡。
张易之抬眸远眺,欣赏着边塞的风景。
自己不是诗人,作不出那种豪迈带有英雄气概的诗句。
如果是诗人,大抵会悲天怜人一番。
“请王爷高抬贵手!”
一众俘虏受不了压抑的煎熬,纷纷额头贴地,带着哭腔求饶。
张易之没有回头,轻描淡写的说:
“这真不是仁义道德的世界,终归还是人吃人。”
“天下第一门阀望族,按理说家学渊博,礼法严明,可为什么会挟制乡里,豢养无数死士战兵?”
“说到底仁义道德只是掩饰,剥开一层层皮,内里还是靠拳头说话。”
“谁拳头硬,谁就能站到最后,更何况……”
顿了顿,他有些意兴阑珊,低声道:“战场上没有理由,只有胜负。”
说完踏步远去,白色的背影愈行愈远。
身后惨叫声连连,在荒凉的边塞异常刺耳,血腥味让天空都多了几分颜色。
张易之驾马疾驰,空阔的黄土地,他竭力平复内心的戾气,许久才恢复平静淡然。
他能有今天,全靠着一副天生的,有时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狠毒心肠。
不管对错,就算错,也得继续往前走。
更何况打破世家垄断,让百姓活得越来越好,错了么?
马蹄过处。
蹴起如云的尘土。
张易之据鞍顾望,白草黄云。
心底只留下无穷的怅惘罢了,这世道,英雄梦哪许诗人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