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将边塞干燥黄土吹拂到空中,扑击那些猎猎旗帜。
村庄外,一张张大型床弩蓄势待发,所有朝廷将卒都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骤然响起!
一袭白袍随风飘舞,那修长的身躯上,慑人的杀意,已如潮水般滚滚而出。
“杀!”
声音落下,无数箭支宛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李氏子弟激射而去。
“不,不要!”
有族人痛哭流涕,跪地哀求。
门阀贵族的自尊彻底荡然无存,他们跪着向士兵求饶,向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底层人求饶。
再尊贵的膝盖,面对死亡,此刻也软绵绵的。
咻!
咻咻——
带着嗜血森冷的箭矢席卷肃杀的空气,夺去一条条锦服高冠的性命。
所有李氏族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槐树下如同在无声呜咽。
有儒雅的文士面露绝望,他临死前只有一个念头,箭穿过身躯是什么滋味,难道像雨滴拍打脸庞?
他从不在意下等人的生死,也从不屑于思考刀剑戟箭有什么差别。
为什么要去想?
他有着高贵的血脉,这世上,根本就没人敢朝一个陇西李氏嫡系放箭!
甚至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弓弩箭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一个容貌普通的士卒气息冷漠无情,眼神如刀,松开弦。
这根箭矢价值不足一文铜板,却能夺走自诩血脉最尊贵的人的性命。
利箭穿透李氏子弟的喉咙,他张开嘴,呕出大股大股的血花。
此刻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肺腑都像是破碎般,呼吸困难,窒息而亡。
他体验到了被箭射中的滋味,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世间唯一公平的是,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场中惨叫的声音不断响起,长枪和刀剑刺入身体内的沉闷响声,也是此起彼伏。
权力斗争,向来如此残酷。
远方,张易之负手而立,看着那些李家子弟拼尽全力反抗,哪怕看到麾下精锐被刺伤,他也是没有丝毫脸色变化。
不过以卵击石,终究只配在巨石上留下不痛不痒的痕迹罢了。
时间流逝,陇西李氏一个个面孔被无情镇压。
朝廷将卒杀红了眼,鲜血不停刺激他们的神经。
“中山王,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我陇西李氏做错了,不该政变谋反,更不该与你为敌。”
“我不想死啊!”
一个断臂的老儒捂着肩膀的汩汩鲜血,纵然心中绝望万分,仍然不想放过活命的机会,朝张易之方向大喊。
四处而起的血雾中,朝廷精锐如狼驱羊一般,追逐辗杀着那些逃窜的敌人,处处都是刀光剑影。
“我们愿意给皇帝赔偿,这并非不可化解的仇恨。”
“不,陇西李氏愿意倾家荡产,将所有家财赠给朝廷国库,另外立下家规,李氏子弟永不踏入仕途。”
“中山王,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几百年来高高在上,冷漠俯瞰中原百姓的陇西李氏,如今伏首在地,卑微到极致。
张易之抬眸,循声而望,淡淡说道,“世间后悔药,最是寡然无味。”
“再说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我从来不会做,我这个人只会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话音落下,李氏族人万念俱灰。
没了,引以为傲的传承即将断了。
一切都没了。
强者对弱者,是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任性的,不需要有任何怜悯之心。
这就好比,人类吃鸡鸭鹅兔,会去考虑它们的感受吗?
弱是原罪!
这是深刻家族血脉的一句真理。
正因为明白这个世道弱肉强食,他们才会拼命掠夺,终于站上世间的巅峰。
而如今,他们竟然沦为弱者,成了被随意碾压的蝼蚁。
一些老人伸手抚摸架在脖颈上冰冷的剑刃,苍老脸皮如枯树般褶皱,一条条沟壑不知其中沉淀了多少悲欢离合。
他们眼中陡然充斥着铭刻骨髓一般的恨意和快意,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