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霖沉声道:“我可以带着胜捷军连夜奔袭,提前跑完半天才能跑完的路程,甚至还能赶在天亮之前发起突袭,让他猝不及防,而他却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金贼为什么行军速度那么慢?为什么给了我们那么充分的时间去布置战场,去阻塞河道?原因可能就在这里,他没办法快速行军,因为一旦快速行军,恐怕还没到泰安州,他的兵就跑光了。”
田珪子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阿郎,你的意思是金贼人心不齐,而我们人心齐?”
“也可以这样说,但是更可以说明咱们知道咱们为何而战,知道咱们为什么要拼着性命打这一战,咱们是心甘情愿来打仗的,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知道自己每杀死一个敌人意味着什么。
而金贼不同,金贼大军从上到下可能没几个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所以自然也就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盘散沙,参军也是被迫,一边行军,一边就会不断有人试图逃跑。
急行军对于咱们来说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而对金贼大军当中的很多人来说,是逃离战场和军官管控的大好时机,一旦急行军,士兵逃亡率会大幅度上涨,他们根本控制不了。”
田珪子深吸一口气,悟了。
“原来如此,那些金兵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来打仗的,要么是为了劫掠赚钱,要么就是被逼无奈,所以会想方设法的逃离战场,正常行军尚且还能管控,一旦急行军……”
“不管想逃的还是不想逃的,会大规模掉队,路途一长,一万人出发,到目的地还能有五六千就算是不错的精锐了,所以自古以来,长途奔袭就是非常考验将军和军队的难题。”
苏咏霖这样一说,田珪子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阿郎,我军克敌制胜,所依靠者不仅仅是全新的兵器啊。”
苏咏霖点了点头。
“从来也不是,用兵器者为人,人,才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兵器只是辅助。”
他清楚这一点,他清楚鸦片战争时期清军和英军的武器差距并没有大到被吊打的地步。
双方使用的火药也没有质的区别,依然是前装火药,一旦下雨火枪也就变成了烧火棍。
战争中,在火枪火炮对射的阶段,清军能和英军打的有来有回,但是到对射结束、英军上刺刀成队列冲锋上前肉搏的时候,清军就完全不能对抗、一触即溃了。
当时英军火枪手拼刺刀的技术非常强悍,组织度极高,而清军则是火枪手只负责打枪,负责肉搏的不负责打枪,一旦英军开始队列冲锋,清军火枪手就率先逃跑了。
而肉搏的部队也因为长久疏于训练而不能与英军抗衡,刚一接战就被打的一塌糊涂,军官带头逃窜,于是乎兵败如山倒。
讽刺的是,时光流逝一百多年之后,崭新的中**队却能凭极高的训练度和组织度与装备远胜自己的强大敌人交锋而不落败,逼和对方。
这难道不能证明什么吗?
“我军士兵皆怀有对金贼彻骨之痛很,也有自身之悲怆,被我军激起共情之后施以教化,自然就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凄惨。
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和过去就完全不同了,让他们继续回去过原先的日子,他们会感到自己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们会无法忍受那种压抑的空气,会觉得无法呼吸,为了争取能畅快呼吸的权利,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之奋斗!”
这样说着,苏咏霖站了起来,拍了拍田珪子的肩膀。
“珪子,你不也是如此吗?”
田珪子低头沉默一阵,会想起自己濒临饿死的那一段日子,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一瞬间,真的有了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正是如此。”
“让更多人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苦,为什么无法翻身,再告诉他们该如何翻身,那么,他们就会是我们最忠诚最坚定的同伴,急行军也好,劣势也罢,只要心怀希望,他们绝对不会散去,这一点,金贼无论如何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