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江阳县街头公用电话亭。
“知道,我没事,早出院住招待所了……找个人过来接我,你就不用来了……”
电话那头杨媚的声音活像是十根又尖又利的指甲狠命刮擦小铁板:“我怎么能不过去?我怎么能不过去?!那个姓严的死鬼会不会开车?怎么就翻进河里了?肇事的抓到了吗?为什么这几天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谁给你做吃的?小刘!!小刘开车我们去江阳,现在就去——!!”
江停几次插话都插不进去,听筒那边传来鞭炮般惊天动地的炸响,只得挂了电话。
上午江停出院去买了点中药材,又在医院边的餐馆点了条活鱼,让老板现杀后跟药材一起熬了锅鱼汤,什么味精调料都不放,熬得雪白浓稠又没有一丝腥气,准备带回去给严峫补充营养。
——虽然严峫未必需要补充任何营养,住了几天院后所有医生护士都一致认为,比较需要卧床休养的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江停。
江停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端着杯热豆浆,刚进医院大门,就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大嗓门:“哟,陆顾问!”
他一回头,果不其然赶上来的是马翔。
“您这是干什么,煲汤呢?哎哟我跟您说,严哥根本不需要这个,他壮得跟公狗似的,相反是您又是惊吓又是落水,真得赶紧补补去。”
江停没搭理这茬,顺手把保温桶交给马翔提着:“你怎么过来了?”
“江阳县派出所对案发时段的可疑车辆全部筛查了一遍,已经出结果了,魏副局说我们下午就出发回建宁。这不,临走前我先来跟严哥汇报一声。”
江停点头不语,也没问筛查结果如何。
马翔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实粗中有细,这种等级的敏感信息在没获得严峫首肯之前是不会随便告诉陆顾问的,这点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两个人质的情况怎么样?”江停喝了口豆浆问。
马翔说:“嗨我正要说这个呢。早上步薇醒了一次,又晕过去了,医生说可能精神刺激太大,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警方问话。申晓奇的话情况呢比较凶险,可能是摔到了头,现在还在icu里,据说医生也没法估计他什么时候能醒。”
“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么?”
“不好说,我看悬。”马翔叹了口气:“还有个事儿特别邪乎——吕局跟秦副支队亲自带人封锁了天纵山各出入口,搜了两天都没搜到可疑的绑匪人影,现在全市局上下都快疯了,哎。”
江停皱起了眉,慢慢踱着穿过医院大楼前的停车场。
他腿长,步子不小,但步速非常稳重缓慢,马翔不得不稍微放慢了些跟着他,半晌只听江停沉吟道:“这个案子侦破的点还是在申晓奇身上。绑匪到底是什么人,当天是如何出现在天纵山的,之前有没有以任何方式尝试接触过两个孩子,包括跟踪、监视、监听、社交软件聊天私信等;这些信息光指望步薇恐怕远远不够,我还是倾向于从申晓奇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马翔若有所思地点头答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您知道老高在现场捡了个矿泉水瓶么?”
“你们严哥昨天接电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没听真切。检验出结果了?”
“结果是有,但……瓶身指纹和瓶口dna的指向是一致的。”马翔明显也十分迷惑,说:“都只有申晓奇碰过这个水瓶。”
江停倏而站住脚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惊疑。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住院部大楼门口,两人面面相觑,都没吭声。过了好几秒江停才反应过来,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扬了扬空塑料杯:“等等我,我们上去再说。”说着转身走向远处的垃圾桶。
到了中午探视时间,住院部门口人就多起来了。马翔站在大楼门前的台阶上,提着保温桶往边上避开几步,让过了几大波医患家属人流,抬头只见远处江停把豆浆杯扔进垃圾箱,转身向这边走来。
“小马!”突然身后传来喊声。
马翔觅声回头,与此同时江停也随之望去。
霎时江停一僵。
便衣挎包的魏副局提着水果,正从医院大门口走来,边登上台阶边意外地冲着马翔:“我说你怎么大中午的见不到人啦,原来也过来看严峫,早知道我就搭你的顺风车了——站这大门口干嘛?”
数米外,江停退后半步,闪身藏进了刚巧路过的一大拨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