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步重华淡淡地道“我父母当年是为了保护一个卧底而死的。”
“”
“我不仅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他闭上眼睛,说“睡不着就把灯打开,别熬着。你该休息了。”
翌日清晨。
早点摊锅盖一掀,热气腾腾而起,揭开了县城一天繁忙的序幕。大街小巷穿梭的自行车铃声,红绿灯下不耐烦的喇叭喝骂,沿街商铺卷帘门接二连三拉起,学校早读铃叮铃铃作响交汇成洪流般充满生气的音浪,将深夜医院的冷清疲惫洗刷得一干二净。
病床雪白的枕头上,吴雩睁开眼睛。
下一秒他翻身坐起,望向门口
津海市南城分局局长许祖新刚推开门,脚没踏进屋,手还搭在门把上,动作尴尬地一僵。紧接着他表情缓和下来,招手示意身后几位领导模样的人鱼贯而入,同时向病床上的吴雩颔首示意“来小吴,来认一认几位领导这是咱们津海市委陈主任,这是督察部的施处长,这是政治部武副主任”
“步重华呢”吴雩嘶哑地打断了他。
屋子里的另一张病床上被褥凌乱,空空荡荡,步重华一夜躺下来的凹陷尚在,但床单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温度。
几位领导不阴不阳地看着吴雩,没有人回答他。
许局咳了一声,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小吴你先躺下,不要着急。几位领导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你们在葛城山丰源村发生的事情经过,尤其是跟村民起冲突的那部分没有什么好急躁地,来,你喝口水,仔细想想,慢慢从头说。”
吴雩没有接那杯水。他整个人在病床上弓起来,腰背、大腿肌肉绷紧发僵,瞳孔急剧收缩,目光从那几位领导脸上一一扫过,只要稍微定睛观察,就会发现他眼底深处因为过度紧张而掩饰不住的抵触和警惕。
那异常真的太明显了,不像是一名刑警面对上级,倒像是一头曾倍受折磨的困兽,抵在铁笼一角,饱含敌意面对着渐渐逼近的猎人。
几位领导交换了个眼色,许局转身对他们隐蔽地摇摇头,意思是你们现在看到了,一路上我给你们打的预防针可不是虚张声势对吧。
“咳咳”市委陈主任清了清嗓子,大概是比较年轻不信邪,率先不轻不重地开口道“吴警官是吧”
“”
“许局跟我们说了,你是一个有功勋的老刑警,那么对组织上的调查和询问,应该是非常熟悉、非常配合的了。我们今天来呢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因为”
“步重华呢”吴雩迅速地重复问了一遍。
他眼睛黑白分明,因为皮肤苍白的原因,青黑眼圈格外明显,嘴唇又毫无血色;这样直勾勾瞪着什么人的时候,便有一丝神经质的怪异感。
许局调整了下语气“小吴”
“我还有句话想跟他说。”吴雩嘴唇似乎在发颤,“步重华呢”
病房一下陷入了僵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错愕,不明白只是一个纯走流程的私下询问,被询问者唰然竖起一身尖刺的警惕却从何而来。
气氛在安静中变得非常吊诡,只有病床上吴雩手指紧紧掐着床单,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布料咯吱声响。
他这样子实在太奇怪了,半晌许局终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步重华他他暂时被隔离了。”
陈主任一开口,仿佛想阻止,但又犹豫着没出声。
“丰源村有个叫郜家宝的青年,就是昨晚被你们持刀挟持的那个,他姥姥叫他大宝。”
“”
“因为腿部受伤不能移动,在暴乱中被人群踩踏,导致受伤严重。”许局摇摇头,说“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