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雩硬邦邦说“我不记得了。”
“这么大的事你不记得了”
“我就是不记得了。”
“行,你不记得我就告诉你”陈主任一下憋不住了,指着吴雩的鼻子喝道“刀柄上有你和步重华两个人的指纹,所以理论上,你们俩都有滥用职权和过当防卫的嫌疑你知道暴力执法导致民众死亡是什么样的过失吗”
“老陈”许局见势不对。
“你俩要是恪守原则,整个行动就不该出错,出错了就应该接受合理的质疑和询问不要跟我来无组织无纪律的那一套不要仗着以前的功劳就跟我犯横,你今天必须把问题给我老实交代清楚,听见没有吴雩”
“听见没有,吴雩”
吴雩胸膛急促起伏,想说什么又像是被堵住了似的,颅脑一阵阵剧痛,脊背抵着冰冷的铁床架,一侧膝盖屈起,五指紧紧攥着床单。
吴雩是谁他在拉锯似的头痛中想。
“一线人员只要恪守上级制定的行动计划,就不该出现任何错误,所有变数和意外都是因为一线人员犯错而造成的”
“就算卧底也照样要遵守一名公安干警的原则和纪律,否则跟那些真正的犯罪分子还有什么不同,打击犯罪还有什么意义”
“总要面对牺牲和取舍,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从今以后你叫解千山,明白吗用你的性命记住,解、千、山”
陈主任怒火冲天,许局慌张喝止,众人七手八脚劝阻但那些语句仿佛都失却了意义,变成单调刺耳的杂音,搅成冰冷的漩涡,一股脑铺天盖地,将他卷回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地底囚室,陈年累月凝固的血气瞬间激荡而起。
“没想到条子的走狗还能在老子这儿潜伏这么久,解千山这名字八成也是假的对吧”
“你有没有把求救信号发出去发给谁了说不说”
求救信号。
纷纷扬扬无数现实和虚拟交织的噩梦中,只有这个信息鲜明滚烫地凸显出来,像烙铁一样滋啦贴进肺腑里,爆出焦黑淋漓的血肉
他发出去了,他求救了。
但那一刻他不知道,他要等上整整十年,才能等来一双把自己拉出地狱火海的手;而在得救之后,他们还要来告诉他这是不对的,是违反规定的
吴雩大口喘息,现在是真的发不出声音来了,铁锈味的海水灌满了整个胸腔,缺氧让五脏六腑紧绞成一团。奇怪的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分辨出来自周遭的愤懑,他知道那是熟悉的指责,仿佛隔着深水朦胧不清
“作为警察没有义务向组织汇报实话”
“哎呀我求求你了老陈少说两句吧,现在还能怎么样”
“如果连半句实话都不肯向组织坦白、透露,能相信当时的情况没有鬼吗”
“嘿呀你搞什么,我要是知道你这么能小事化大大事化不可收拾,我当初就不该带你来”
“持刀胁迫死者往包围圈外走的人是谁,他还是步重华我看这件事必须要处理从严处理从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