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如今的儒生,大多温润内敛,也就是所谓的“君子如玉”。而这名儒生,则给他一种刚强果毅之感,如宝剑藏匣。
“崔家是殷富之家,着华服的则必是崔晔。”杨信暗暗判断,“至于这粗布麻衣的人,却不知道是谁了……”
见张超“嗜书如狂”的模样,杨信更是兴致缺缺。
对于招揽对方,他已不抱多少期待。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来都来了……
“在下杨信,字子誓,弘农杨氏嫡子。”还是那套老开场白,杨信轻车熟路,自报家门。
果然,弘农杨氏的招牌,还是一如既往地管用。
张超、崔晔纷纷还礼,也是自报姓名,态度好了许多。
奇怪的是,那粗布麻衣的儒生明显是一介布衣,反倒是性子高傲不群,只是拱了拱手,却没有报上姓名。
趁着几人交流书法,杨信见缝插针,表达意见。
“朝廷意图北伐,三万大军出塞外,其艰辛困苦无须赘述。我虽只是一介小小军候,却也想尽尽绵薄之力。不过,在下愚钝,少有谋略,怕不堪重任,故望能得到子并兄才智。”
“这——”张超面露为难,“当今朝廷昏弱,宦官掌权,在下不过一介白身,又能做的了什么?”
这显然是托词,而且尽是些大话空话。
杨信闻言,大感失望,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鲜卑犯边,百姓受害,此正壮士用武,文臣出谋,为国效力之时。以先生的才学谋略,却困守家中,钻研那于国于民都无益的书法……”
张超还没答话,倒是那布衣青年横眉怒目,冷声道:“哼!听着冠冕堂皇,但你所说的,何尝不是空谈?大势不可逆,你们以大义驱之,实则是逼着子并兄往必死之地。”
“必死之地?”杨信眼神一动,客气地道,“还请先生指教。”
“两军交战,影响因素无外乎天时、地利和人和。”布衣青年侃侃而谈。
“前汉武帝北伐匈奴时,除最初选在秋季,后来则多在春夏主动出击,因秋冬天寒,不利远征。而我朝北伐鲜卑,居然选在八月,此天时不在我;”
“汉军千里出塞,后勤补给难以跟上,而草原却是鲜卑人的地盘,来去自如,此地利不在我;”
“朝廷多方征调兵马,却未经演练整备,本就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又调匈奴、乌桓骑兵,更是成分复杂,内部不和,此人和不在我。”
布衣青年口若悬河,猛一挥手,质问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你说,这是不是必死之地?”
“还不止,”杨信哑然失笑,替他补充道,“田晏、夏育仅是一夫之勇,臧旻亦无出塞经验,和身经百战的檀石槐相较,将帅也不在我。”
“这么说,你知道此战必败?”布衣青年闻言,微微皱眉。
杨信点点头。
“那你为何……”布衣青年疑惑,忍不住道,“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又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你的家世,根本就不必掺和到北伐中的。”
“孔子虽有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杨信洒然一笑,“但观其所行,却是应了另一句话。”
“哪一句?”布衣青年狐疑。
“道至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杨信字字铿锵。
布衣青年不服,摇了摇头:“但你我皆非圣人,只是普通人罢了。”
“不错,”杨信点了点头,却又道,“但是,我还有一言,先生姑且听之。”
“请说。”布衣青年也面露肃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杨信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