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人?”
“烤火者的顾问,平日以通译的身份在特尔敦汗帐行走。”温特斯努力回想着对方的姓名,很快放弃:“至于真实姓名……暂时不知道。”
“人在哪?
“可能混在俘虏里面,也可能还在潜逃,还有可能死了。”温特斯笃定道:“但是他绝对出不了铁峰郡,就在两河之间。”
温特斯紧接着解释:“那人通用语说得极好,换身衣服就是随处可见的老人。首级和俘虏还没全部甄别,逃亡的特尔敦人也没抓干净,所以那人的去向不明。不过他早晚会被抓出来——活见人,死见尸。”
房间内又是一阵安静,安托尼奥摇了摇头:“那些事以后再说,还是先说你吧。”
“还是您出现在铁峰郡更令我吃惊。”温特斯直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接受,甚至好像在做梦:“第三军团怎么办?与联省的局势缓和了?您……您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
“我不来。”安托尼奥叹了口气:“还有谁能带走你?”
糟糕,温特斯担心的来了。
“你这小子,真是狠心。”安托尼奥责备地看着温特斯:“把你妹妹、把你姨母全都扔在海蓝,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温特斯低着头,没法回答。
他最害怕的终究来了。直到这一刻之前,他还可以用“海蓝一切都好”来自我说服。
但是当养父真的来到他面前,责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回答。
如果安托尼奥说出“跟我回家”。
怎么办?
如果安托尼奥质问“难道帕拉图人比你的家人还重要?”
又该怎么办?
他可能真的会跟养父回维内塔,因为对于温特斯·蒙塔涅而言,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又不能离开铁峰郡,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行。
因此直到那一刻到来前,温特斯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他只能期盼养父不要说出那句话。
莫里茨识趣地告退:“稍后我再来拜访。”
温特斯一把拉住中校,他的语速很慢、很艰难:“我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安托尼奥问。
“莫里茨中校可以作证。”温特斯祈求地看着养父,如同自知犯错的幼童:“不是我在自矜自傲,而是事实如此——如果我现在离开,铁峰郡就全完了!”
“一郡之地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崩溃。”安托尼奥的眼神很严厉:“把铁峰郡还给新垦地军团,他们有能力接手。”
“新垦地军团不会饶恕我的部下,新垦地军团也不会兑现我的承诺。”温特斯执拗地顶了回去:“新垦地军团没法像我做的那样好……他们不是缺乏能力,而是没有办法像我那样做。”
莫里茨叹了口气,认真地对中将说:“蒙塔涅上尉说的话,我在一定程度上认同。”
“还有很多事情,我还没做完。”天平的一边是家人,另一边是战场的累累尸体,温特斯快要被撕碎了:“那些战死的人,他们的遗属还没有得到抚恤。流落荒原的战士们,还没有被赎回来。下铁峰郡被我烧成了白地,中铁峰郡被我砸得粉碎……至少应该让他们恢复原来的样子……”
安托尼奥看着儿子:“这不是你的责任。”
“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把他们送上战场,是我送他们去死。我知道他们会死!两翼一定是一场屠杀,我还是把他们放在那里——我知道特尔敦人会杀死他们,我一开始就知道。”内心从未愈合的伤疤被一点点揭开,温特斯的身体都在剧烈颤抖:“那些人,他们是因为信任我才去打仗,可我做了什么,我把他们的血肉喂给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