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而且现在热沃丹最不缺的就是能劳动的人。”
马车经过浮桥,驶入南岸的“新城”。
成排的低矮板房如同犁出的田垄,平铺在三面城墙围出的平地上。
“呵。”巴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梅森房。”
温特斯也忍不住发笑:“是啊,我真担心哪天梅森学长跑到南岸放一把火。”
为了节约居住空间,梅森房内部没有设置单独的厨房。而是像单身军官寓所似的,几间板房共用一座炉灶。
进了新城,路就不是很好走。
叮叮当当的碎石声不绝于耳,臂膀结实的男人们正在挖土铺路,所以马车只能绕行。
接近板房区时,淡淡的炊烟混杂着好闻的香味飘进车厢。
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在两排板房之间的空地追逐打闹。用方巾束着头发的妇人们聚集在避风的墙角,每人膝间摆着一个木盆,正在用木棒捶打衣物。
温特斯沉默地望着窗外,巴德也没有说话。
出了新城,马车走大路驶向锻炉乡。一连几公里,都能看到正在修路的劳工队伍。
在温特斯的印象里,锻炉乡应该已经变成一座死掉的小镇。因为铁匠作坊都被迁移到热沃丹新城,居民们也避难去了,连房屋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可是当马车越过丘陵,出现在温特斯眼前的景象令他错愕。
五座两层楼高的冶炼炉伫立在锻炉乡的原址,正在喷吐滚滚浓烟。
一条夯土路从冶炼场出发,向着铁峰山方向延伸。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正在冶炼炉周围忙碌着。
中年铁匠绍沙和小铁匠卡洛斯对于温特斯的到来大感意外。
“蒙塔涅阁下。”绍沙第一个跑到温特斯面前,满头大汗地问候:“您的旧伤好些了吗?”
温特斯不知该如何解释:“请放心,已经没问题了。”
卡洛斯絮絮叨叨地说:“我和绍沙先生一直想请您来冶炼场看看,可是听说您的旧伤发作,也不敢随意打扰您。感谢主的保佑,您现在看起来这么健康,我终于能放心了……”
“这里?”温特斯微微蹙眉:“什么时候添了这么多冶炼炉。”
看到血狼面露不悦,绍沙心里大叫不好,他急忙解释:“郡政府最近又是筑桥、又是修路,需要很多很多铁器。所以我和索亚先生才雇了一些流民,重新启用铁峰矿。阁下,我们可不是自作主张……我们是向郡政府请示过的……”
“我没怪你。”
“不敢。”绍沙擦着额头的汗:“不敢。”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铁峰矿的事情?”温特斯看向巴德,浅笑着问:“梅森学长安排的?你来就是让我看这个?”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呢?”巴德反问:“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存在,她并不是你的提线木偶,她是很多很多人意志的集合。她既是成千上万分散的意识,又是拥有本能和欲望的个体。你是她的重要一部分,但是她并不属于。你觉得她脱离了你预定的道路,可是你是否想过,从最开始就根本没有道路这种东西?”
其实折磨温特斯的,并不是巴德想的东西,因为他从未认为自己对于“她”有绝对的支配权。但是巴德的话还是触动了他,从另一个位置。
“巴德。”温特斯沉默良久,有些哽咽地问:“我们还是做了一点好事的,对吧?那些人没有白死,对吧?”
“我不知道。”巴德转身看向广阔天地:“你应该去问他们——我想,他们已经回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