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浴缸。
一个足以容纳成人的木制浴缸。
安娜深深吸气、呼气、吸气,调整好心态之后,她祈祷着走向浴缸。
天神仿佛听到了她的祷告——浴缸居然已经贴心地装好了水。
安娜伸手触碰水面——而且还是温热的。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涌入安娜心头,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欢呼雀跃的冲动。
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温水,安娜呆坐片刻,不知为什么,蓦地小声抽泣起来。
但是她很快就止住抽噎,擦掉眼泪,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她坐在浴缸旁边,撑起两腮,凝视水面,似乎在思考该如何使用这些宝贵的温水。
思考片刻之后,安娜两腮微红地摇了摇头,最后感受了一下水温,站起身,准备去看看毡帐另一侧还准备了什么。
临走时,不经意间,安娜瞥见浴缸旁的方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套衣服。
安娜拿起衣服——是一套很干净的猎装。
……
[青丘中央,赤河部的宫帐群]
站在一目远之外遥望,青丘上只有一顶金碧辉煌的宫帐。
实际宫帐不止一顶,而是由大小十余顶毡帐共同组成的临时建筑群。
有小狮子陪同,温特斯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地走进了赤河部的宫帐群。
赤河部部众正在为明日的行猎做最后准备,检马、试弓、磨箭……各色翎羽的甲士四下奔走,不时有奴仆慌慌张张地跑出一顶毡帐转眼又钻入另一顶毡帐。
温特斯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赤河部部众的忙碌景象,一边跟随小狮子走向最华丽、最大的那顶宫帐。
遽然,温特斯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住脚步。
他转头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他又环视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继续向前走去。
在十步外一顶不起眼的毡帐内,额儿伦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额儿伦身旁的老妪沙哑地问:“[赫德语]就是他吗?”
老妪已经老得看不出岁数,她的牙齿几乎掉得精光,脸庞的皱纹如同风蚀出的沟壑。她的头发和衣服上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骸骨,飞禽走兽无所不包。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老妪的眼窝——那里原本存在的东西被活生生挖去,留下两处空荡荡、黑洞洞、仿佛望不见底的深渊。
“[赫德语]是他。”额儿伦抱住老妪,痛苦地啜泣着:“[赫德语]我该怎么办?老妈妈……”
老妪也抱住额儿伦,干枯的双手温柔地拍打着额儿伦的后背。
在老妪的安抚下,额儿伦逐渐不再哭泣。
隔着厚厚的毡帐,老妪直勾勾的注视着温特斯的背影。
她的眼窝里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但她却艰难地挺直脊背,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温特斯,直到后者走远。
“[赫德语]我曾穿过迷雾看到白狮的未来,因为那个未来,我把白狮的名字还给白狮。”老妪哑着嗓子,喃喃自语:“[赫德语]但我看不到那个男人的未来,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嗅到烈火、鲜血和眼泪的味道……它们都沾在他的身上呢……”
另一边,小狮子挑起金银装饰的帐帘,温特斯踏入赤河部的宫帐。
白狮站起身,颔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