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主庙的门外有一口水井,四边用青岩围起高出地面半尺,井水清冽映照着今夜的月影。
水井边一株梨树枝繁叶茂梨花盛开,望之如一蓬雪云。
殿宇斗拱翘檐,宝鼎亮脊鳌鱼盘顶。两扇透镂雕花门边的檐柱上写有一幅对联,上联为:“敬塑金身求则灵祷则安”,下联是:“公开玉像近者悦远者来“,横批:“灵光普照“。
陆叶不用开锁,径直穿门进到殿宇之中。
他功聚双目仔细观瞧,正殿顶门楼上的木结构藻井,绘满了白底蓝花鸟兽花卉吉祥喜庆的图案。四周的墙上全是精美的壁画,麒麟凤凰朱雀人物,无不线条流畅生动,形象栩栩如生。
殿宇正中的神龛供奉一尊文臣神祗,文质彬彬一身绿袍,黑脸膛上长着两绺长胡须,额前多了一只眼。有趣的是,在他旁边还供奉着一位美丽俊俏的女子,一样的肌肤黝黑身穿红衣,头盘花髻明眸善睐,活脱一位新娘子的打扮。
陆叶看过一圈,在神龛前站定,对着那泥塑彩绘的本主像道:“在下是卢小姐和李公子的朋友,当有几个问题请教。”
本主像毫无动静,陆叶道:“卢氏突遭横祸危亡在即,阁下身为镇北侯府的本境福主,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破人亡?”
说完话又耐心等了会儿,见本主像依旧装聋作哑,陆叶取出一张敕令仙符点燃,随手往空中一抛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咒语尚未念完,仙符射放精光刺入本主像中,一闪而没。
数千斤重的本主像突然簌簌摇晃亮起红光,打从里头跌跌撞撞扑出一条身影,绿袍黑脸长须三眼,身上被一条金色锁链捆缚缠绕挣扎不脱,惊怒交集瞪视陆叶道:“你是哪里来的怪物,为何锁拿本福主?”
陆叶施展的这道敕令仙符足以拘拿归元道行的土地城隍河伯神祗,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本境福主,无异于杀鸡用了牛刀。
陆叶见那福主不服不忿,念动咒语金色锁链迅速收紧,如有万道针芒刺入福主的体内,搜魂刮魄教人痛不欲生,禁不住惨叫了声道:“大仙饶命!”
陆叶停止念咒,冷冷道:“镇北侯被永贞殿锁拿问罪,你不知为李韶泉、卢凤媛通风报讯,只管躲在庙里明哲保身,枉受了卢家世代香火供奉!”
本境福主晓得陆叶不好惹,不敢再耍横摆谱,抱屈道:“大仙有所不知,卢东润叛国投敌罪有应得……”
陆叶打断本境福主喝问道:“卢东润有罪无罪,阁下难道当真不知道?”
本境福主哑了口,情知糊弄不了陆叶,半晌嗫嚅道:“这是神殿下的法旨,小神哪能拦阻得了。小神不过是三百多年前卢东润六世祖手里常翻的一卷文集而已,只因受了卢氏诗文气韵熏陶,才开了灵窍小有道成。虽说有卢氏三百多年香火进奉,可终究比不了大山大川的本境福主,就凭一点微末道行哪里敢质疑永贞殿?”
忽听神龛上一个女子的声音怒道:“若卢氏灭亡,你我便断了香火供奉,早晚要魂飞魄散。这般苟延残喘坐以待毙,又有何益?”
神像泛动红光,红衣女子从神龛上走下,来到陆叶身旁盈盈一拜道:“玉梨见过公子。”
陆叶还礼,对本境福主道:“尊驾还不如一位女子!”
本境福主面露惭色道:“我也是情非得已。”
陆叶细看这家伙目光闪烁,几番应答更是言不由衷,显然是在演戏,反倒是他身边的女子颇有男儿豪气。
当即问道:“玉梨仙子,卢东润现在何处?”
玉梨回答道:“卢侯爷原本是被拘禁在后宅,有神殿来的人看管着。天黑前永贞殿巡抚使云淮阳突然匆匆赶来,也不作停歇,带着卢侯爷离开侯府,料想是连夜押往了光明山。”
陆叶点点头,猜知云淮阳已成惊弓之鸟不敢在岩门城久留,硬撑着身上的伤势也要赶紧送走卢东润,以免节外生枝被人打劫。
他再问道:“卢东润的家眷在何处?”
玉梨叹口气道:“卢侯爷的两个兄弟和三个儿子都已战死,留下的一群孤儿寡母如今在老家织布耕田为生,除了膝下的女儿和女婿,身边哪里还有亲人?”
陆叶听得一阵默然,难怪李韶泉和卢凤媛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卢东润会反。
玉梨恳切道:“公子,你可知卢小姐和李将军现在何处,千万不能回返侯府自投罗网。永贞殿特意在府中安排了一位巫师和四名剑士,就等他们回家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