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知大帅所求,但无非富贵而已。
既然欲求富贵,那当知唯有圣贤之道才能使富贵永存。”
沈阁老说道。
“然后贵永远贵,贱永远贱,富永远富,穷永远穷,这就是你们的礼,这就是你们的秩序?”
杨丰冷笑道。
“他们可以考科举。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难道没给他们留下进身之阶?
我们的制度是最好的,堪称完美无缺,只要遵循这个制度,终究会有出头之日。”
“然后再考出一批你们的影子,然后再继续下一轮,考出的永远都是你们的影子,遵从你们那套,亘古不变,其他所有不同的声音都被踩入深渊,在那里永世不得超生,你们成为实际的主宰,帝王垂拱成为你们的摆设,黔首永世跪伏在你们的脚下。
不要跟我说什么科举。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科举世家。
你们设计了一个看似很好的制度,但却将这个制度变成你们的玩物,儒学世家垄断了儒学,再将别的学问排除在科举之外,最终科举考出的全都是你们这样的世家,和依附你们这样世家的党羽,最多偶尔挑选几个幸运儿,让他们显示你们没有阻挡他们的进身之阶。
你们伪装的很好。
可我是一个喜欢实实在在东西的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个多么美丽的故事,我想问沈阁老,他们是不是田舍郎,他们有没有可能暮登天子堂?”
杨丰指着路边一个看热闹的逆民说道。
后者顶着一头赶了毡的乱发,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傻笑着随便用袖子蹭了一下鼻涕。
那袖子蹭的次数已经很多了。
都反光了。
“他若读了书就有可能!”
沈阁老说道。
“你读过书吗?”
杨丰问道。
“回大帅,小的小时候饭都吃不饱,如何有钱读书,再说,小的从四岁就得跟着大人做活,如何能坐下读书,一天不做活就没饭吃了。”
那人回答。
“沈阁老师从何人?”
“从父。”
“阁下从父何人?”
“布衣书生耳。”
“布衣书生?胡宗宪手下头号幕僚,与徐文长齐名的沈嘉则居然只是个布衣书生耳?”
“呃?”
“沈阁老,我性子野,但不傻。
沈阁老,我看不到你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只看到穷人因为读不起书永远没有资格登天子堂,你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身为大儒的从父,可以从小就在为登天子堂而努力,你从小几乎就已经确定了要登天子堂。而他需要从小在饥饿中为生存而挣扎,一天不干活他就一天饿肚子,他上不起学,他也没法去读书,他注定永远不能登天子堂。
而你的后代也会和你一样,他的后代也会和他一样。
但是……”
杨丰笑着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让他登天子堂,走,拿把刀,我带你进宫走走!”
他紧接着对那个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