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他再度喷出一口血,染红了余秋水灰色的衣摆。
“我骗你的,不要再枉造杀孽了。”他慢悠悠地闭上眼,眼珠子在眼皮下咕噜噜地转动着,看起来无比安详。
“云清早就该死了,医生说我活不到十二岁。洛晓峰自那一战归来,每日浑浑噩噩像是死了一样,终于有一天他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洛神匠那里,请师傅照顾那个孩子,然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那个孩子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于是趁着师傅不注意,他偷偷下了山,之后便一直跟着你。为什么呢?因为洛晓峰和他说啊,如果你不是自小体弱多病的话,便可以做余秋水的徒弟了,那样你就有了两个天下间最厉害的师傅。只是这辈子云清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当你唯一的徒弟。”洛云清轻声咳嗽着,他的眸子愈发清亮起来,似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你不能死,你还说,要炼出一把天下间最强的剑,你还没有完成你的承诺。你要当我徒弟,那你便是我唯一的徒弟,只要你能够好起来。”余秋水将手中的昊阙随意地丢在一旁,这柄被世人奉为天下第一剑的宝剑,就这样被他随手弃在了满是泥灰的地上。
“其实,我已经炼成了,在这里。”洛云清终于松开了余秋水的衣摆,轻轻指了指他的胸膛。
“你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人人都说昊阙是天下第一剑,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剑。世人不懂你,他们只以为是剑造就了你,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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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你造就了它,剑在你手中,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你在哪里,天下第一剑就在哪里。”洛云清咧了咧嘴角,只略微一抬手,内脏便如撕心裂肺般痛楚起来。
“你心中的孤独,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剑,而这把剑,就是我一直想要守护的,所以你和我父亲的想法都是对的,你们俩之间从来没有对错。”
“没有,对错吗?”红了眼眶的余秋水突然笑了,他执着了那么久,一直想要证明洛晓峰是错的,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可是现在他仿佛一切都已经想通了。
“是啊,错的是这个世界啊!你看看这个台下,有多少你们的仇人,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有多少剑客想要你手中的剑!”泪水无声地从洛云清的眼角滑落,“我多想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陪在父亲的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啊!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有梦,只要剑一天在他的心中,他就一日不会心安。他杀了很多人不错,但他也救过很多人,传授过很多人剑法,他说现在的剑客并不是真正的剑客。一个真正的剑客不该以比武为生,以杀孽为生,一个真正的剑客是应该行侠仗义,维护这个天下的安宁,可是他没有做到,因为他的能力不够。但是你可以。”
“洛晓峰是我的父亲,而我是他的孩子。”洛云清终于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一直不肯叫他父亲,因为他恨洛晓峰,恨他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可是现在的他突然放下了,在遇到余秋水之后,他突然觉得父亲的做法没有错。
这个看起来冷漠孤傲,嗜酒如命的孤独剑客,内心其实柔软而又深情,而孤独,恰好是他力量的源泉。
“大叔,我听说北方一座天山,那里离天空很近,我一直想去那里,等我死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那里的景色,我相信这个世界有一天会变得很美好,只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好,我带你去看。”余秋水用力地点头,他将洛云清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忘了喂小红啊,它是用我的精血喂养的,等它破壳而出之后,你就可以把它当做是我了。”洛云清指了指一边朱红色的蛇蛋,它的蛋壳看起来透明了许多。
“好。”余秋水继续点头,他带着洛云清朝着远处的人群走去。
他没有去管那柄昊阙剑,什么天下第一剑,什么人人都想得到的宝剑,都没有他怀里的小人儿重要。
“大叔,能把你的酒壶再给我喝一口吗?”洛云清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都快死了,他还想着喝酒。
余秋水没有拒绝,这一次的他没有吝啬,将酒壶打开,送到洛云清的嘴边。
他伸长了脖子,费力地抿了一小口,舒而畅快地笑了。
“你的酒,味道越来越淡了啊!不过还好,我死的时候还是一个饱死鬼。”洛云清心满意足地想再去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却在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
余秋水的泪水再也没有忍住,无声地流落。
两畔的路人都不再说话,夹道而行,像是在为他们二人哀悼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