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天人之变,前祀到如今大稷,是由“天”变“人”。
这一次再变,自然要由“人”归“天”。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南州时,鲍信临死所说的话。
帝稷言:人道自强。不息为体,日新为道。
夫子也曾曰: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日进也。
其实他们早已经把这个“人”字说透了。
归根结底,人道便在于一个“易”字。
不由摇头道:“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想要重新将‘道’掌控在手中了。”
“只不过天道恒常,人道易变。”
“一个时时‘易’的人道,确实是太难以掌控了。”
“若非是大稷已经如死水一般,太久没有‘易’了,他们恐怕也不敢起这心思。”
曲轻罗眨了眨眼,微现思索之色。
片刻目中地泛出奇光道:“你这话倒有几分新奇,从无人这般说过仙门与朝廷之争。”
“朝廷与仙门之争?”
江舟笑道:“倒也不错,所谓天道好轮回,有帝稷犁扫穴,破山伐庙,令天下仙门战战,不复高高在上,不得不缩回山中,还要派出门中弟子,入监天司听侯使唤,”
“如今也怨不得他们想恢复往日荣光。”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曲轻罗道:“我可不是在说你。”
曲轻罗也是仙门中人,而且还是六圣地之一,此番“弥轮盛会”的主事人中应该也少不了玄母教。
曲轻罗神色平常:“我虽为九天玄母教圣女,却并不赞同师父之举。”
“如此作为,必定令天下烽烟再起,亿万苍生历劫。”
傻子,恐怕这由不得你啊……
李伯阳那句“天命如棋,大势如水”,前半句且不说,后半句他却是赞同的。
甚至还有些不足。
水尚可阻,大势不可逆。
江舟没有说出口。
曲傻子自有理念,甚至连亲师父都不惜忤逆。
他说再多又有何用?
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他们想要如何去做?”
曲轻罗道:“既然是重演弥轮旧事,自然少不了一个天命之人。”
“如今人道当兴,天命不显,却又上哪里找天命之人?”
“所以,他们自然先要造就一位天命之人。”
江舟讶道:“这玩意儿还能造就?”
“自然。”
曲轻罗点头道:“黄河水府中有前朝帝陵,其中有前朝所残留天命气运,以此为引,托生人胎,此人自然就是天命之人。”
她看了一眼江舟:“此番江都大水,便是那前祀守陵人与诸位教尊斗法,被迫至绝境,被逼无奈,不愿天命气运为诸位教尊所得,便以天命为引,化作劫运,”
“一可燃尽天命,使诸位教尊空手而归。”
“二则可消耗大稷国运,报灭国之仇。”
“诸位教尊本也怕那天命之人如圣祖、夫子一般,太过强大,脱出掌控,也只想取得一丝天命为引为罢,太多反而是累赘,”
“便想待劫运将终,天命将尽之时再出手夺取,谁知道……”
江舟听到这里,就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合着,“法海”是抢了个烫手的山芋……不,应该是抱了一团火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