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也不甘心了。
至于教典台和提刑司会不会让他们见那人,虞拱完全不担心。
别说一位三品真人,江舟的身份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士”,这点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
提刑司大狱。
一间单独的牢房中。
一个身穿儒袍,头戴黑幞的文士正坐在一张椅上,在他身前不远,是一个披头散发,戴着枷锁,身穿囚衣的女子。
这文士,正是今冬秋闱的主考,有“袁白燕”之称的袁景文。
而女子便是以兄名赴考,高中经魁的郭瑜。
“郭暇,你虽是女子之身,却有英雄之志,你虽年少,却有凌云之才。”
“世间男儿,能与你相比者,也是寥寥。”
“我大稷虽讲礼法,男女有别,尊卑有序,但也并非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神都金阙,司典女官,澹台金明虽是女儿身,却照样能为天下士人所敬重,以你资质,未来未必能如此。”
“本官不愿我大稷失一栋梁,有意对你法外施恩……”
“不必了。”
郭瑜虽身披枷锁,脸上却带笑,只是微冷:“我为兄科举,为兄鸣冤,于法有碍,于心无愧。”
“我死不足惜,但吾兄之冤若不得昭雪,便是大稷不教而诛我,我死之后,亦有众目睽睽,天理昭昭。”
袁白燕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郭暇,你不必对本官有如此敌意,本官若不想帮你,又何以会出现在此地?”
郭瑜脸上的笑容冷意微敛,抬头自散发间看出:“袁大人,你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却正因如此,学生不想害了大人。”
“鹿鸣宴上,学生以血泣冤,非为累及大人,实乃情非得已,只盼以我这一腔血,能洗出一个朗朗乾坤,还吾兄一个公道罢了。”
“哼!”
袁白燕脸上现出怒意,却并非针对郭瑜。
“你当本官是趋炎赴抛,趋吉避凶的小人?会怕了那朱家不成?”
郭瑜摇头:“袁大人一身正气,连当今陛下都敢犯颜直誎,自然不会怕。”
袁白燕抚须自得道:“你既知此事,还有何顾虑?只要你将你所知一切,都告知本官,本官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郭瑜却仍然只是摇头。
袁白燕也不由恼了,斥道:“郭暇!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此事除了本官,没有人敢为你出头,你难道想让你兄长沉冤难雪吗?”
郭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袁白燕也不是第一次来劝她了。
而且若非袁白燕死保,她早就被人或明或暗地弄死了,绝然活不到现在。
只不过她心中清楚,袁白燕固然刚直,但终究还是官场中人。
若没有遇上贡院中的仇鬼,给她指点了那些话,她或许真就只能靠此人了。
事实却是,她兄长的沉冤,很可能牵扯极大。
连恩仇二鬼这般阴司鬼神,也心有忌惮,多有遮掩,不敢明言。
即便这袁白燕真能如传闻一般刚直,能抵得过朱家的压力为她出头,也没有本事在这旋涡中全身而退。
只可惜,有仇鬼的指点,她本不该在鹿鸣宴上闹那么一出。
只是多次求见那位江大人无果,她心中仇怨早已积深,在鹿鸣宴上,见得众多名士高贤,便按捺不住冲动。
令她心丧如死的,是宴上如此多贤士,却没有一个敢出头,只会独善其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一一个袁白燕,也被那朱家人当众羞辱。
如今连官职都差点被人罢了。
若非此人是曾简在帝心之人,恐怕下场比现在更惨。
是以,郭瑜不敢说。
她死便死了,却也没有必要连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