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渐升。
一名老人在窗口坐下,一名仆人也端了一盆烤得金黄的黍米肉饼放在他身前桌上。
窗外有一株很老的枇杷树。
这应是平时他最闲雅的时光,然而今日里不是。
因为枇杷树洒下的点点光影中,来了一名客人。
这是一名肤色很白皙的年轻人,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素色衣衫,年纪最多也就二十余岁。
然而等到这名年轻人上了楼来到这名老人的面前时,这名老人却是认真的对着这名年轻人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名年轻人先默不作声的受了这礼,接下来却是极为慎重的行了一个更庄重的跪拜大礼。
先前他受这名老人的礼,是因为他代表的是皇宫里病榻上的皇帝,而接下来他的这个回礼,却是代表他自己。
他是一名传话人,然而对于长陵城里的许多权贵而言,这名传话人如同皇帝亲至。
年轻人行了大礼之后,在这名老人的下首拘谨的坐了下来,然后道:“圣上问你,墨守城,你自己清不清楚为何从先帝到他这里,你在城中始终掌管着所有的城卫军,始终拥有朝中任何重要官员无法撬动的特殊权势?即便是你的住所,都是前朝的摘星台改建,是全城最高。”
墨守城点了点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平和道:“我当然清楚。”
这名年轻人也点了点头,道:“圣上说,先帝和他都对你评价甚高,都认为你和那些人不同,那些人哪怕嘴上说得再无私,但始终摆脱不开自己的私利,或多或少而已,但你不同,你所想所做,始终是想要让大秦变得更为强盛,你始终将王朝之利益看得最重。既然你清楚,为什么妖惑剑在长陵,你却并不急着找出来,或者说你已经找出来了,却任由它在长陵,为什么南宫家要杀一名家奴夜枭,你却任由夜枭的势力和胶东郡勾结,和南宫家在长陵厮杀不休。你为什么放任长陵就这样乱着?”
顿了顿之后,年轻人显得有些为难,但却还是如实说道:“圣上说,墨守城,给你这样的地位,给你这座全城最高的宅院,并不是让你吃饭的时候看风景用的。像你这样的人,哪怕略微偏袒,便能掀起倾斜一城的风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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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只是视而不见,在他看来便也是居心莫名。”
墨守城忍不住笑了笑。
他的笑容并没有任何嘲弄或者轻慢的意思,相反充满一种温和而久违的味道。
他此时心中所想的,是皇帝的确还是那个皇帝,不管病得多重,不管拖得如何辛苦,这个城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人都喜欢热闹。”
他指尖在桌面轻叩,缓缓的说了一句。
“这….?”
年轻人有些发愣,他不明白这句话是对他所说,还是墨守城要他传话给皇帝。
“一座城之所以让人留恋或者让人趋之若鹜,一定是因为这座城有着别处没有的热闹,还有就是因为这座城有着别处没有的人。”
这名年轻人眉头微蹙,他有些听明白了。
“没有一个热闹的地方不乱,乱哄哄的,反而更多热闹。长陵那些热闹的集市,你想必也时常会去,只是哪怕再好的集市,你去看到些稀奇的小玩意,也总不如在集市里正好看到一些江湖人物斗殴有意思,若是能够斗殴得异彩纷呈,打完那个集市里又有好酒喝,又有许多有趣的人告诉你那些江湖人物的趣事,你一定会回味许久。”
墨守城微笑道:“这个城越是热闹,越是与众不同,就越是会有诸多与众不同的人到来,然后会有更多热闹。有些人来了,又走了,有些人却或许就在这里呆了下来,许久不走。有些人可能就在这座城里死了,埋骨这里,再也走不了了。只是这座城不比飞鸟飞过的天空,但凡只要有人经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这座城里的人见识会越多。”
“万流汇海,就是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