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成年人,随着茶壶碎裂静了一瞬。
一下子变得老实不少。
八十户为一里,设里正。
这是明面上的最低要求。
要是大村,还有管百十多户、几百户的里正。
每个村的里正掌户籍,负责出具进城路引。
别看去镇上没人管。
乡下人要想去趟县城,比方说罗峻熙往返县里书院,作为请保人,需要提前找他们村的里正开路引。
罗峻熙这种有身份的要如此,普通村民就更有求到里正的时候。
去县里、去府城,根本离不开里正出具的文书。
里正要帮忙写上不是逃户,不是逃兵,这小子叫啥,家是哪的,因家里揭不开锅、穷的都要尿血了等等事由,要去哪里做小买***如卖个猪肉,在你那里逗留。
里正要是不帮忙写,想要刻意为难谁,那就出不去。
在这里,不是说城里那么大,随便能去看看的。
再者,一个村的里正还要负责村里课植农桑、断个没出人命的官司等等,其中最重要的,要属催办赋役。
朱兴德大梦过一场,预知后事,征徭役马上就来,知晓眼下绝对不能得罪里正叔。
所以里正将茶壶这么一扔,手掌那么一拍桌子,连不服管教的朱兴德都及时消音儿,就更不用说朱家其他人。
这时候也能看出来,成年人比起小孩子还是不够纯粹。
朱兴安的小女儿甜杆和朱兴德的闺女甜水,这俩小孩儿压根就没管那事儿。
别说里正爷只扔个茶壶,就算里正爷昏死在屋里也不能阻止她俩接着掐架。
所有的大人都看向那俩小孩儿。
这才注意到,俩孩子已经在堂屋中间战的如火如荼。
甜杆五岁大,甜水才三岁。
你掐我脖子,我绊你腿,你揪我衣裳领子,我薅你耳朵。
双双倒在屋地中间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让你打我爹,看我咬死你。”
“让你娘要打我娘,我要打死你个臭丫头。”
只眨眼间,两个小姑娘揪在一起又极其利索分开,从地上分别爬起来,晕头转向的转头,互相冲刺着又向对方身上扑。
这些动作全是连续完成。
爹娘们没来得及阻拦,眼瞅着新一轮恶战即将发生。
悲催的一幕出现。
才三岁打的甜水,到底抵不过五岁的小姐姐,尤其是这位小姐姐还有帮手,而她没有。
朱兴安家的甜杆大获全胜,抱起甜水的小短腿,脸憋通红,嘴中大喝一声:“啊!!”
看那模样,甜杆是用尽浑身力气,试图将甜水举起来再扔出去。
甜杆有小哥哥,七岁。
虽说大哥十岁更有力气,但是毕竟大了,会看大人们眼色。也是没反应过来,看到两位小妹妹如此凶猛干架有些傻住。
甜杆的七岁小哥哥可没管那事,他小啊,看不出眉眼高低,只发现妹子想将甜水甩出去,立即奔过来帮忙。
兄妹俩抬起甜水的腿就要朝外扔。
左小稻顾不上被踢到肚子,几个箭步冲上前分开孩子们,一把将闺女抢夺回怀里。
朱兴德的二嫂也急忙跑过来,对着小闺女的屁股啪啪给了两巴掌,嘴上骂着:“你们疯啦,动手也没个深浅。”心里却有些得意。她家是二打一,她大儿子还没上呢。
由于两位娘阻止及时,甜杆最终没有得逞,甜水也没有被扔出去,可是堂屋里却爆发出嚎啕大哭声。
甜水很少这么哭,以往身上摔出血、被几位小哥哥小姐姐联手欺负都不会这样。
今儿甜水却被气的不停蹬腿,在小稻的怀里玩命的扑腾、放声嚎哭。
甜水哭是因为愧疚。
爹娘还指望她呢,可她却没有帮爹娘打赢。
她没有帮到爹的忙。
她很着急又很气。
而且在小丫头心里,甜杆小姐姐和小哥哥刚刚合伙要一起扔她的动作,虽然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甜水哭的小身板直颤抖,头上梳的小揪揪发辫被拽的乱七八糟,用两只小手不停摇晃左小稻的肩膀,泪珠子翻滚着往下落:“娘,娘,你给我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