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竹杖敲击地面之声传来,熟悉的声音也让堂下的五个孩童面色齐齐一白,急忙坐直身躯,不敢乱动。
“老夫人!”
见到来人,教书先生急忙弯下身子,迎了过去:“您老怎么来了,杨先生不是说您需要静养吗?”
“静养!”
这位老夫人面色蜡黄,老年斑点缀其上,一双眸子早已混黄,但气势却殊为不弱。
在身后两个中年妇女的搀扶下,她上前一步,冷冷一哼,道:“待我入了土,想静养几日就静养几日,还用得着他嘱咐!”
“这……”
教书先生闻言一滞,不禁面泛苦笑。
不过他也知道面前的老太太最是强势,此即也不敢顶撞,只是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舍了教书先生,老夫人转首怒视堂下的几个孩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小时候连个名字都没人起,二丫二丫的被人叫了大半辈子,可是吃足了不识字的苦头。”
“你们有这福气,竟然还想着贪玩耍乐!”
“须知,习文、练武,是你们立世的根本!”
她毕竟年老,大声说了两句,就已身躯微颤,身上发虚、冒汗。
当下大喘了几口气,等了片刻,才继续放平声音道:“小兔崽子,知足吧,祖奶奶当年认识一位……朋友,他为了识字,每日记那外面药名,在夜里摸黑趴在地上用棍子默练。”
“为了习武,被人毒打、欺辱,都不曾吭过一声,而你们……,哼!”
她怒视着堂中的童子,忍不住再次狠狠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同时侧首看向教书先生。
“木先生,你无需顾及,该打打、该罚罚。”
“是,老夫人。”
教书先生急忙点头应是。
而堂下的童子,不曾把老太太的教诲放在心上,却是把这句听在耳里,面色当即变的越发难看起来。
但老太太还在,他们也只能忍着心中的委屈,点头应是。
在这书屋呆了半响,这位曾经名叫二丫、后更名玉珠的老太太,才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行至后院一角,老太太突然脚步一顿,朝不远处的秋千一指,道:“扶我过去,我要在那上面坐一坐。”
“是!”
身躯颤抖着行至那秋千旁,老夫人拒绝了身旁人的搀扶,双手抚摸着坚韧的藤条,缓缓坐上了秋千。
“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
“这……”
两位妇人面露迟疑。
老夫人面色当即一沉:“怎么?我说的话你们不听?”
“不,不!奴婢告退!”
两人急忙垂首,彼此对望一眼,在心有忧虑之中,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
身旁没了人,四方静了下来。
把身躯靠着竹藤编织的背靠上,老太太的双眼也渐渐变的悠远。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某些场景。
渐渐地,她的嘴角已是浮现少许的笑意。
那笑意,带着沧桑、凄苦、甜美,似乎凝聚了老人的一生。
“几十年前,这里也有个秋千。”
“那时候,每当夜晚快休息的时候,我都喜欢来这里坐一坐,摇一摇。”
“那个时候……”
“他有时也在,他在的时候,会帮我推一推,整个药铺里,只有他不介意我的长相。”
“孙大哥……”
模糊的双眼之中,二丫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孙大哥,是你来看我了吗?”
那身影轻轻点头,朝她淡淡一笑,在伸出的手掌之中,渐渐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后院角落里,只剩下一位双眼流泪的老夫人,干瘦的身躯随着秋千的摆动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