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爹娘的孩子,苦啊。
但所有人这念头只敢想想,面上都是一片漠然。
死一般的寂静中,游卫瑄似乎轻笑了一声。
什么也没说。
管事立在门外,道:“喜轿已至院外,请女世子上轿。”
不多时,婆子和丫鬟们簇拥着大红喜服的游卫瑄出来,满院子披红绣金,人人穿红着绿,繁花一树一树,鞭炮齐鸣,满地碎红。
喜气洋洋的热闹光景里,人们参差不齐地道着喜。
本是最常见最欢喜人间场景,却因为人人面色僵硬,道喜声音心虚,显出几分苍白和诡异来。
大家扯着笑,袖子里的手攥紧,护卫的手都按在腰刀上,生怕这位会武的女世子所谓的平静只是伪装,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从袖子底抽出一把刀来,劈在了哪个倒霉蛋的头上。
直到游卫瑄平平静静进了轿子,轿帘垂下,再一轮鞭炮炸起,轿子平稳抬起,众人才嘘一口长气,松开了攥得汗津津的掌心。
喜轿本该绕前院一圈,再从前面院子的后门穿出,去后面隔开的单独作为新人喜房的院子,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直接便往后门走。
等铁慈赶到时,临时充作出嫁闺房的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留在院门口的管事恭谨地请铁慈去后面一座院子观礼。
铁慈也并不意外,反客为主一般,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前往后面隔出来的院子。
虽然铁慈把喜事变成了丧事,但显然今天的新娘新郎的意见最不重要,游都司认为这是喜事,那就必须还是喜事,常家人觉得女世子哪怕名义上也要属于常远,那常远就还能娶妻。
新郎的尸首已经停在了前院,灵牌却居然最快速度做了出来,乌木底白字的牌位被抱在一个中年妇人怀里,妇人喜庆的穿着外罩着白色披风,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被人扶着堵在院门前,摇摇欲坠,看见铁慈前呼后拥地出来,忽然便发了疯,推开搀扶的人就要往铁慈面前冲。
早被铁慈身边的人拦下,隔着人墙,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疯子!恶贼!你还我儿命来!”
铁慈理也不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要去盛都击鼓鸣冤,我要让大乾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储君是个什么货色!”
“成,去吧,我还可以捐点路费给你。”铁慈站定,瞟过一眼,毫不动容转头,“正好我也让全大乾的所有人知道,常家和常远,是个什么货色;让大家知道,托他娘的福,常远死了也不得安生,为千夫所指,落口舌地狱。”
跟在她身后的不青抱着双臂,嘿嘿一笑,觉得很是痛快。万纪却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今日的殿下分外的凌厉跋扈,杀常远就很意外,对痛失儿子的常母也分毫不让,将来传出去,只怕不仅仅是御史弹劾的事,青史之上,难掩微瑕。
常远的母亲显然被这话打击到了,站在人群之外,抱着牌位,想着眼前这人是皇太女,还是唯一的皇储,便是告上天,未来的皇帝都只能是她,谁能来惩罚她?谁能来让她给自己儿子赔命?而更大的可能却还是她说的那样,会颠倒黑白,会堵住她的嘴,甚至会因为她的激烈而制裁常家,来让儿子死后都不安生!
这无情无义的苍天!
常母嚎叫一声,蓦然转身,跌跌撞撞迈进门槛,往喜堂的方向去了。
她大喊:“把牌位给那个女人!让她抱着阿远的牌位成亲,哪怕她下一刻就死了,也得做我常家的鬼!”
常家人都站在原地,眼眸发红地盯着铁慈,等着看她被激怒。
铁慈的面具半金半银,如日月交辉之隙,灿烂又阴冷。
只能看见一双眸子静水流深,不见微波。
表情淡漠的游筠,就好像没看见这场闹剧,含笑安排宾客前往喜堂观礼。
甚至还在喜堂两侧的花厅安排了花魁献艺,便是那著名的染烟吹箫,云翘击磬,柳婵儿秋千舞一曲。
众位官员见那花厅和喜堂有距离,中间还隔着水池,顿觉安心,喜笑颜开入席去欣赏美人,等着不知道会不会开的喜宴。
铁慈则被请入喜堂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