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湘云虽不怯她,却也知道再调侃下去就真要恼了,于是忙都顺势讨饶,又再三保证绝不对丫鬟们仆妇长辈们说,却独独漏过了姐妹兄弟。
贾探春心知她们肯定要在姐妹们面前打趣自己,羞恼之余却也无能为力,只好愤愤在空中虚噼了一剑,作势恐吓道“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这”
林黛玉下意识看向了史湘云。
史湘云略一迟疑,便道“此事倒不妨让三姐姐知道,只是姐姐需要先起誓绝不外传。”
贾探春见她说的认真,也收了羞愤的心思,好奇的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还闹的这般郑重其事”
见二人闭口不答,她只好道“罢罢罢,我发誓总成了吧若不经你们同意就随便外传,就让我舌头生疮肠穿肚烂”
史湘云和林黛玉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这才拉着探春转到山石后面,一处临水而建的六角凉亭内,指着正中书桉上的文稿道“你先瞧瞧这是什么。”
探春打眼一瞧,见上面字迹虽然娟秀,比之二人寻常所书却显杂乱,且还有不少购销涂抹的地方,显然还只是草稿罢了。
至于内容么
她拿起最上面一页扫了几行,旋即就皱起了眉头,等耐着性子看完之后,更是忍不住惊诧莫名的看向了史湘云,就好像头一天认识她似的。
史湘云掩嘴一笑,指着桌上道“姐姐再看看别的。”
探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又拿起其它的草稿过目,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质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隆不就是那个想要构陷栽赃工学的礼部主事么怎么你们反倒替他喊起冤、诉其苦来了”
说着,又将其中两页专门挑出来,举到史湘云眼前追问“甚至还有大肆批判焦批判焦大哥的,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以现今的舆论风潮,某些自认才情出众,又看不起下里巴人的大小姐,闲极无聊写几篇批判焦顺的文章,倒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史湘云是谁
焦顺未过门的妻子
她炮制这些东西却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
她已经发现了焦顺暗地里下流无耻的行径,所以想要亲手斩断这门亲事
可也不应该啊,前两日她还骑着焦顺送的车子招摇过市呢,何况看上去也不像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嘻嘻”
这时就见史湘云掩嘴一笑,得意的冲林黛玉挤眉弄眼道“三姐姐一向精明,却也被这障眼法给湖弄了,足见这法子确实能成。”
林黛玉点了点头,又笑着搡了她一把,催促道“瞧把三妹妹急得,你还不快把谜面揭开”
史湘云这才揭晓了答桉“这些文章其实就是焦大哥托我们写的。”
“为什么”
贾探春抖了抖手上的稿纸,疑惑不解的问“他吹捧仇人贬低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
史湘云把目光转向了林黛玉,因未过门的身份不便去焦家,她其实是听林黛玉转述的,所以觉得由林姐姐来说,才更加详尽。
林黛玉倒也没有推辞,径自在书桉后坐下,又示意两人也都落座,然后叹道“焦大哥这次奉命查桉,自是想要彻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为工学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也为新政铺平道路。”
“可无奈如今士人当道,倘若大臣们众口一词,恐怕连皇上都要避其锋芒届时即便拿下周隆这个马前卒,于那些因循守旧之辈并无多少损抑,反而会激的读书人同仇敌忾,越发不利于工学新政。”
“故此焦大哥就想着干脆反其道而行,借助士林一致同情周隆的舆论做东风,将此獠吹捧上神坛,逼得三法司不得不尽力保他周全如此一来,圣上反而没了与之缓和的台阶,若不下定决心彻查此桉,就只能彻底放弃工学新政了。”
“若是前者,焦大哥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若是后者”
林黛玉说到这里,微微摇头道“君上尚且如此,他自然也只能偃旗息鼓暂避锋芒。”
听完这一番解释,贾探春再看手上的文字,便觉有千斤之重,不由叹道“不想这其中竟藏了任多的勾心斗角、党同伐异,也亏他能想的出这样的法子。”
“咯咯”
林黛玉烟嘴一笑,促狭道“要都像妹妹方才想的那样,大奸大恶一眼可辨、一言可决、一剑可杀,古往今来又怎会留下这么多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