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掩了衣襟,又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啜泣道:“我不过是续弦,又没有娘家依仗,暗地里的愁苦岂是你们能知道的?平素但凡有一点不顺遂,老爷非打即骂,便差点丢了性命的时候,也早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邢岫烟的表情,见其面有惭色显是信了几分,忙又趁热打铁:“不过你爹毕竟是我亲哥哥,就算冒着性命危险,我也不能眼看着他下狱!”
说到这里,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首饰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首饰,推到了邢岫烟面前:“我这套头面首饰,当初花了小三千两银子打的,你偷偷拿出去当了救急——只是可千万别让这府里知道,不然……”
她打了个寒颤,面露惧色。
这一番唱念做打,却是出自焦顺的耳提面授。
他的心计自不是两个妇人能比,且还掌握着特殊的‘人脉’,故此前儿在东府里偷情时,就把后续的‘戏码’重又编排了一遍。
“姑母!”
邢岫烟毕竟年轻识浅,不曾见过多少尔虞我诈,先被她身上的痕迹唬住,如今又见了这真金白银,且回想当初偷听到的言语,也确实是贾赦在包藏祸心,心下登时就信了九成。
当下也红了眼睛,屈身下跪动情道:“是我误会了姑母,如今才知姑母的苦心!”
“我的儿,快起来、快起来!”
邢氏忙将她搀扶起来,谆谆叮咛:“让你爹把这银子还上,往后就离这边远些,只在外面打了我的名头就是——倘若日后你嫁了好人家,还能记得我这姑母,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姑母……”
邢岫烟愈发觉得自己往日错怪了她,姑母即便身不由己,心下到底还是念着娘家人的。
…………
千恩万谢的辞别邢氏。
邢岫烟带着司棋匆匆回到家中,将那妆奁里展示给父母,又复述了邢氏的一番言语。
邢忠夫妻哪想到还有这般转折?
原本将邢氏恨之入骨,此时却又把这妹妹捧到了天上。
欢喜之余,邢忠就急急忙忙想把东西当掉,也好尽快把银子还给焦顺。
邢岫烟生怕父亲再出纰漏,也自告奋勇要跟随左右。
于是一家三口连同司棋,便又匆匆出了家门,赶奔东市——奉公市里就有当铺,但邢岫烟担心这事儿传出去,会连累到邢氏头上,所以一力主张寻个远处发卖。
一路无话。
等寻到一处规模颇大的当铺里,邢忠趾高气昂的展示了那些精美首饰,立刻就被掌柜的请到了里间详谈。
那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用竹镊子小心夹起饰品,拿着单片眼镜仔仔细细检视了许久,口中啧啧有声道:“好料子,好精巧的手艺,这样的款式,满京城只怕就那么三五家能做。”
听了这番品评,邢忠底气愈发足了,心道瞧这意思,自己非但能还清亏空,说不准还能剩下些银子,届时拿去疏通关系,那二进的宅子自然也还是自己的。
正想的美呢,邢妻在一旁忍不住催问:“掌柜的,却不知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
那掌柜的微微一笑,抬手竖起两根指头。
“两、两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