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女教皇叹了口气,说:“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不等潘龙回答,她就继续说道:“以你的身份,我当年那些丢人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我当初被那个人渣迷得晕头转向,满脑子想的都是谋求长生,跟他长相厮守。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哪怕我出身低,连个正式的公民身份都没有,只能当个地下的情妇,我也心甘情愿。”
潘龙叹息:“像你这样的例子,不止一个。当年那人渣可骗了好几个人。你甚至都不是被他骗得最惨的。”
女教皇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显得越发哀伤:“原来我还不是最惨的?那最惨的一个怎么样?”
“最惨的那个?人渣老伯爵搞邪术研究搞到没钱了,就去找生活在水下的鱼人,想要鱼人把从海底沉船打捞的财富给他。具体他们做了哪些骇人听闻的交易暂且略过——无非是鲜血、祭祀、杀戮和死亡之类,反正就这一套。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鱼人们就要他为它们找一个女王来……”
“我大概明白了。”女教皇叹道,“那个女人的确是比我惨。我至少还是自由的,而且起码不用成为鱼人的生育机器。”
为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叹息之后,她问:“那么,你准备找那个女人也谈谈吗?”
潘龙摇头:“我不想去打扰她。现在她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鱼人女王,曾经的苦难,已经化为她成长的粮食。目前小镇的发展,暂时也不需要建立港口。只要让居民们别去海湾那边,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
“将来呢?”女教皇追问,“哈姆雷特镇要发展,迟早是需要港口的。想要建立港口,总要设法解决鱼人问题的吧。”
“只要鱼人们不到海边来,其实大家也还是可以相安无事的。”潘龙说,“海湾那边最麻烦的其实还不是它们,而是当年被老伯爵弄死的一群海盗。他们变成了幽灵船,整天在海湾之中游弋,有时候还会上岸,在海边寻觅猎物。跟这些家伙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大概是要去消灭它们的。”
女教皇并没有询问“如何消灭”的问题,在她看来,一位能够从神谕之中了解到当年发生在哈姆雷特镇各种隐秘的人,必定是教会的高层,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秉持神谕行走在大地上的代行者那一类——这一点,她刚刚见到潘龙的时候,就隐约有所感觉。
这人就随随便便站在那里,看不出半点要翻脸动手的意思,却给了她极为沉重的压力。
无形的压力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就连想要站直身体都很艰难,更不要说翻脸动手。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选择和对方战斗的话,甚至可能都等不到自己的教众们赶来支援,就会被对方杀死,彻底消灭。
而且她还觉得,就算自己把教众们都聚集起来,大家联手,无非也就是能够给这位神灵的代行者造成一些不大的麻烦,最后依然还是会被他全部歼灭。
以己度人,她觉得无论幽灵船也好、鱼人也罢,都不大可能是这位神圣的代行者的对手。
甚至……她猜想,或许这位代行者想要对付那个人渣老伯爵的话,其实也不需要她或者别人的帮忙。对方这么做,无非是出于善良的本性,想要随手拉她们一把,把她们从深渊里面拉出来罢了。
对此,她只有感激。
虽然早已堕入黑暗,甚至于已经化为魔物,但女教皇并没有像一些教众那样完全失去理智。她依然还保留着不少身为活人时候的记忆和情感,依然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变回人的模样,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之下,乃至于和教众们一起恢复教派,将失去的美好再重新寻回。
这一切曾经都只是奢望,但现在,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仅仅一点希望,对她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了。足够她再次将自己的一切都当做赌注押上去,作人生最后的豪赌。
这次再赌输了,大概就是灰飞烟灭。可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她活成这个样子,死活对她来说,还有很大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