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今年的夏粮要歉收,也不知道会不会形成饥荒?若是形成饥荒的话,朝廷又该怎么救灾呢?
继续山路之后,他就在思考这些问题。
但他的思考显然于事无补,而且更糟糕的是,天气还在持续变冷。
三月二十七这天晚上,他在扬州西部衡山脚下衡阳城里落脚的时候,天上甚至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起初只是一两点小雪花,但很快就越下越大,到后来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很快山上树上屋上地……到处都是一片白,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隆冬,天地间一片苍茫。
客栈里面的旅人们都忍不住咒骂这鬼天气,他们出来旅行,讲究的是轻装上阵,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能少带一些就好一些,谁会随身带着冬装啊!
等明天,出发上路之前,少不得要去旧衣铺子买几件冬衣,这却又是一笔额外的开销。
而且看这天气,旧衣铺子肯定会趁机涨价,一身冬装怕是要花费平时几倍的钱。
更可气的是,如今毕竟已经快到四月,天气再冷也冷不上几天,等于就是平白多花了一笔钱!
一个书生忍不住低声说:“天有反常,必出妖孽。暮春飘雪,这是苍天在示警啊!”
“苍天示警?老天爷为什么事情要给咱们发警报?”潘龙好奇地问。
那书生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些声音,说:“朝堂之上,凶星逞威。正人君子无不退避,淫威将遍布于四海。苍天便是因此示警。”
潘龙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可不就是要反对帝洛南变法嘛。
他忍不住笑了:“洛南皇子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够资格让老天爷发警报的。他不过就是个真人宗师,连长生都还没能修成呢。”
那书生摇摇头,很严肃地说:“个人实力只是小事,掌握的资源,影响的大小,才是关键。昔年太祖难道修成长生了?可他有没有资格上应天象呢?”
这话潘龙就不好反驳了,他总不能说:“赵胜感应个鬼的天象,特么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且,赵胜当年还真的未必就没“感应天象”过——文超有九州鼎,能够改变天地元气和大地气脉的流向,想要弄个什么天象出来,简直轻而易举。
以这两人的节操,折腾一些天雨粟鬼夜哭是理所当然,不这么做反而奇怪。
他只好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成功驳倒了潘龙,让那书生很是得意,他轻笑一声,作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继续说道:“七杀星在朝廷逞凶,连天子都被其所迷惑,乃有倒行逆施的迹象。虽然靠着衮衮诸公的努力,灾祸才刚刚开头,目前只是青州、夏州受害,可只要不将其彻底挫败的话,迟早他会把这场灾难扩大到整个九州的!”
他谈了一声,作忧国忧民之色:“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天象会如何的严厉,苍生又会遭遇多少苦难啊!”
潘龙干笑两声,觉得很难接上这话头。
不过就是暮春之际下雪,非要往国家政策上扯干什么?你这厮莫非是传说中宋朝的旧党,干旱也是王安石变法的锅、地震也是王安石变法的锅,就连天上掉块陨石,都要专门在上面刻几个字,用来构陷污蔑变法么?
这套太老土了!
他还没回答,旁边一个桌子上的一个年青江湖刀客就不高兴了,说:“帝洛南变法,于国于民有大利,如果真的上天感应,也该降下祥瑞才对!”
“是啊,我也听说这段时间,夏州一带出现了好几处祥瑞呢。”另一个桌子上也有人说,“什么马长角啊、母鸡打鸣啊、鸭子落了羽毛变成天鹅啊、田边的蘑菇长成了灵芝啊……那都都吉祥着呢!”
书生被两个人围攻,顿时怒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们真是无知!马长角、牡变雄,那都是不祥之兆!至于什么鸭子变天鹅,蘑菇变灵芝,不过就是江湖戏法罢了,走江湖变戏法的卖艺人,哪个不会?”
他指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大声说:“可你们看这天!看这雪!这是能够伪造的吗?这才是老天爷的意思,才是苍天示警的最好证据!”
“苍天哪有那么无聊……”刀客的同桌,一个背着剑的少女嘀咕,“人间这么大,这点小事都管,不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