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只要今夜稍一怂恿,就会让皇帝冲动,而李沆,会彻底熄灭皇帝的这份冲动。
黑夜中,郭熙闭上眼睛,嘴角一丝笑容,可锦被中的手却不甘的攥紧。她一生自负,论人心的谋算,无人能及。可为什么,她会输给那个不管哪一点都让她瞧不上的微贱女子。
这是她一生至大的羞辱。
次日赵恒去上朝时,依旧不放心地叮嘱:“朕上朝去了,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朕,千万别忍着。”
刘娥含笑推他:“知道了,罗嗦,快去吧。”
及至赵恒走了,她才沉下脸来,只觉得心头一股怒气升上,无法抑制。如芝才端了杯茶过来,她只碰了一下,就喝道:“太烫了,怎么这般不用心。”
如芝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忙惟惟应了,过了半晌,才劝道:“奴婢知道娘子心里不舒服,您尽可与官家讲,官家定会为你作主的。”
刘娥问她:“怎么作主?越过宰相直接下旨,封我为贵妃。然后让他自己受人非议?”见如芝怔住,她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头:“不,我岂是为自己,我是为——为那个傻子生气!”
如芝知道她说的是皇帝,不解道:“娘子之言何意?”
刘娥长叹一声:“那个人,枉负了他的信任与倚重,却在利用他的真心,作践他的信任与倚重。”她越想越气,不由冷笑:“官家虽然没有细说,但他昨夜原在寿成殿中安歇,为什么大半夜忽然要下手书到内阁去,难道不是她说了些什么,这傻子才这么兴兴头头地去了。结果,一脚踩进了人家早就设好的坑中!”
如芝骇然道:“娘子,您说的是,这是圣……有人布的局?”
刘娥冷冷地说:“你可记得,前几日皇后的母亲与越王妃先后进宫,与她单独密谈。还有更早的,宫中流言,说官家要立我为贵妃……”
如芝听出了些什么来:“您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她布的局?”
刘娥点头:“正是。”她看似在与如芝解释,却也是自己将事情经过慢慢抽丝剥茧清理出来:“她先在宫中传扬,说我要当贵妃,然后让其他妃嫔们误会,利用她们想讨好官家的心,让她们自发向官家建言。那么,官家自然是要与她商议的,然后她就煽动官家不经商议就下手书给宰相……而事先,她早借越王妃与其母之口,在将官家好色不顾礼法,而她身为中宫无可奈何之意,宣扬于外。所以当昨夜官家依她之言下手书给宰相时,自然碰壁。”
如芝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心思也太深了。”
刘娥恼道:“我并不在乎封不封这个贵妃,我恼的是她竟这样利用官家对她的信任,这样去玩弄权术!”三郎也是她的丈夫啊,她竟没有一点顾忌,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玩弄心术,玩弄他对她的信任。
如芝忽然明白:“这不就是您上次说的,她当年将杨娘子安置在玉锦轩的手段一样吗?”
刘娥内心冷笑,当年皇后把单纯无知的杨媛放在玉锦轩,用的就是让三郎将对潘氏的厌恶移情于杨媛,断了她一生幸福。如今又故意利用三郎爱她之心,让她成了妄图迷惑君王、图谋贵妃之位、被忠臣坚拒的反面典型,让她成为一个宫里宫外不自量力的笑话。
昨日有多少后宫娘子奉承于她,明日就会有多少人讥笑她,羞辱她。她这一举,毁却的是不仅是她的名声,也是毁却她所有的前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