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陆宗周摆明了要让魏文暄不安生,道:“魏度偏偏在蒲阳津劫了朱礼的女儿朱凌波,囚禁在江边小渔村的暗室里,差点死于非命!朱氏受此大辱,铁了心要报复,连在富春江醉心垂钓、不问世事的朱智都出动了,亲自谋划了这一切,从上虞,也就是你的眼皮子底下,掠走了魏度。”
魏文暄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毕竟是魏氏宗主,起先不明情况,因而忐忑,现在知晓详情,逐渐平静下来,开始寻谋对策。
陆宗周看他苦思,冷冷道:“别想了,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魏度既然不成器,你保他也无用。”
魏文暄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文远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身体又不好,真要出了事,他这一脉岂不绝了后?”
“一个孽子,无胜于有!”
陆宗周看着魏文暄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几十岁的人了,还为子孙辈奔波劳碌,语气软和了几分,道:“魏文远自身不正,能教出来什么好儿子?当断不断,朱氏岂肯善罢甘休?顾氏、张氏都已经表态站在朱氏的一边,吴中四姓本是一家,我陆氏于情于理,既不能置身事外,更不能偏帮于你……”他顿了顿,眉心拧成一团,道:“何况孟行春也参与了进来,昨天午时,司隶府的徒隶将魏度押送进了刺史府……”
魏文暄已经没了惊讶的表情,好半天才颓然道:“朱智,朱智!好手段!”
“江左诸葛,不是浪得虚名,他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让你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你可知我怎么了解内中情由?朱智昨夜来见我,说你今日必定会登门,这些话是他让我告诉你,至于是什么用意,你自己去想!”
自知道是朱智在幕后谋划,魏文暄已经没有了从上虞出发时的底气。后发制人也要看对手,像朱智这样的人,只要慢他一步,就会步步受制,连喘息之机都没有,如何去后发制人?
魏文暄难以做出决断,魏度虽是魏文远的独子,但对整个魏氏而言,其实没那么要紧,就算死了,可以再给魏文远过继一子,以继承他那一房的血脉。只不过魏氏有今日的局面是无数先祖沥血奋战得来的,这样被人欺上门来,认打认罚,不做反击,未免被世人小看。
朱智托陆宗周带话,是给他台阶下,想让他亲自绑了魏度去报案,这样面子上好看,大义灭亲,说出去也好听,可内里却依旧丢的一干二净。
陆宗周见魏文暄举棋不定,无奈的道:“魏度的才干你最清楚,凭他一人,能够运作遍及南北两国、倾覆扬州数郡的私掠生意吗?”
“不错,多亏你提醒,我一时慌乱,没想到此节!”魏文暄皱眉道:“魏度读书不成,学武也不成,城府有些,却极其有限,绝无可能是主谋!”
他望向陆宗周,陆宗周低首垂眉,老神在在,并不说话!
魏文暄知道他在等自己表态,道:“好,魏度一事,若是证据确凿,我绝不包庇,该笞就笞,该杀就杀,全凭国法!”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宗周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站起身,道:“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走一趟吧。”
“去哪里?”
“刺史府的大牢!”
早候在一旁的奴仆送来青色大氅,仔细的帮陆宗周的穿戴暖和,备好的牛车围着厚厚的羊皮毡,里面燃着铜制鹤点龟背炉,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
陆宗周斜靠在背枕上,身子随着牛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双手拢在袖子里,道:“见了魏度,要他如实回禀,无论牵扯到谁人,牵扯到何姓,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以他的本事,最多是个从谋,若供述有功,说不定可免一死!”
“幕后的人……兄长腹中可有答案?”
“幕后是谁,现在你不必知道,等下到了刺史府,孟行春可能会找你密议。切记,切记,一切照他的意思去办,不要争执,更不要严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