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立在大厅中间,穿着织金锦藤纹多折裥裙,髾带飘在臀后,勾勒出起伏的身姿,四周点燃的白烛,倒映着地上的倩影,仿佛清丽仙子降临尘世,透着朦胧和神秘之美。
“好些了吗?”
身后传来徐佑温和的声音,苏棠转过头,神色凝重,然后双手平举眉前,屈膝跪地,螓首长久伏地,再直起上身,双手始终保持眉前的姿势,道:“女弟谢过郎君救命之恩!”
这是女子的稽首礼,为君臣之礼,是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徐佑哪里肯受,撩起下摆,行了叩首礼,道:“女郎言重了!路见不平,所以按剑,当不得如此大礼!”
“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父母之礼,无谓大小之分。”苏棠双眸翦水,肤如凝脂,望着徐佑说不尽的感激,俯首再拜,道:“若不是郎君仗义出手,女弟恐遭奇耻大辱,就算以死全节,也再无颜见双亲于地下……”
这样拜来拜去,闹到天明也说不了正事,徐佑站起身,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你我既是熟识,又是邻里,切莫多礼!履霜,扶女郎起来!”
履霜从门外走进来,纤手扶起苏棠,低声道:“小郎一天没吃饭了,找你还有要事商议,快起来吧……”
苏棠一听,急忙起身,垂泪道:“郎君为我的事奔波一日,到现在还未用膳,让女弟何以为报……”
“没那么夸张,刚吃了一点,不是很饿!”徐佑瞪了履霜一眼,让她不要乱说话,和何濡一同走到主位,等苏棠在左下入座,徐佑开门见山,道:“陆明府要我劝慰女郎,今日之纷争,以苟髦的人头为止,不再追究其他人的罪责。”
苏棠双眉一扬,精致如画的脸庞隐隐露出怒色,道:“陆会想要包庇凶徒不成?”
徐佑摇摇头,道:“说不上包庇,明府只是希望息事宁人,不要将事情闹大。苟髦的主人刘彖刘郎君也同意送五千钱给女郎压惊!”
“五千钱……呵,好大的手笔!”苏棠挺直了身子,凝眸看着徐佑的眼睛,带着希翼和渴望,道:“郎君怎么答复他的?”
徐佑已经逐渐摸透了苏棠的脾气,她虽是小女子,却有一颗不愿臣服的心,骨子里的傲,胸膛里的气,都撑着一股劲要跟世间的男子比一比,只是很可惜,无论傲骨还是气节,都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这个世间,千年之上,制定社会规则的权力始终属于男子,千年之下,身为女子,想要跻身其中,付出的代价也要远多于男子数十倍!
“我同意了!”
徐佑眼脸低垂,语气淡然,如同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苏棠先是一愣,眼眸里闪过几分茫然几分震惊,然后颓然坐在蒲团上,娇嫩的脸蛋布满了痛惜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苏棠再次抬头,没了方才的手足无措,镇静自若的道:“郎君是不是同样觉得,苟髦授首,此事足可了结?”
“是,也不是!”
“哦,怎么讲?”
“陆明府出面,此事只能作罢。但陆明府不会总在钱塘任职,若你心中始终有怨气难平,将来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报复发泄不迟。”
苏棠笑的有些讥嘲,道:“这就是晏子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