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放声大笑,道:“徐郎君隔岸观明火,苏女郎妙计退无赖,我倒成了书中的坏人了,哈哈!
“徐……徐佑?快来人,徐微之在这里!”
梅花树下,人来人往,不知是谁竟认出了徐佑,立刻高喊起来。眨眼功夫,桥对岸,路两边,围聚过来一二十人,还有更多的人从远处跑过来。
苏棠笑吟吟道:“看来今次要让我救一救郎君了!”
徐佑还能说什么好,别无选择时,倒也不扭捏,拱手道:“那就劳烦女郎送我一程!”
“上车吧!”
徐佑从车辕处一跃而上,吩咐左彣和吴善、李木先拦住人群,小厮一勒缰绳,青牛奋蹄,拉着清油车碾过石板,一路撞落了无数梅花,很快逃之夭夭,消失在远处。
大德寺。
寺门外从一早上就开始纷扰嘈杂,结伴去湖边等着看士子们下山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不时能听到徐佑的名字和人面桃花、暗香浮动等诗句。然而跟寺外的热闹相比,寺里面一片冷清,除了尚在施工的四堂、四台和东西配殿,其他地方不见僧人们的踪迹,大都关在后院的禅房中枯坐念经礼佛,在外面做事的僧人也都谨言慎行,低着头来去匆匆,不复往日的。
位于大德寺最深处的上座院关了院门,竺法言室中闭关,已经七日没有见客。而室外的台阶下,一身白衣胜雪的竺无漏,也已经跪了七日七夜,没有起身。
双膝乌青,双腿肿胀,冰冷的寒气从地面慢慢的渗入躯体,到胸腹,到心肺,却都是被刀刮过一样的疼,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几乎撑不住了,但是竺无漏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那张近乎完美的容颜,依然挂着近乎完美的淡然。
“进来吧!”
竺法言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竺无漏双手和什,慢慢伏地叩首,然后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弯一软,扑通摔倒地上。
足足一刻钟,他才再次从地上爬起,一拐一瘸的推开上座室的木门,进去后又跪了下来,恭声道:“师尊!”
“这七日,悟到了什么?”
“那日在高家突发恶念,实是因为心中有了异想。无在万化之前,空为众行之始,人之所滞,滞在未有,若托心于本无,则异想便息。”
“何为无?何为空?”
竺无漏长袖甩出,如龙腾云中,击碎了旁边的放净水的瓶子,低声道:“僧袍是空,碎了的瓶子是无!”
竺法言口宣佛号,道:“幸甚!你虽污了人身,却未曾污了佛心!起来吧!”
竺无漏起身,趋前两步,眼里带着几分哀伤,道:“师尊,无觉师兄他……”
“无觉斩断了恶业,已登极乐,你该放下了!”
竺无漏默然许久,再抬头时,眸光清净如初雪,道:“阿弥陀佛!是,弟子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