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泓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婢,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登时落入下风。徐佑拉开了他,笑道:“小娘莫恼,我这朋友说话不知轻重,我代他致歉。另外,一万钱确实太多了,我虽诚心赔你,但又不想让你笑我是个傻子。这样吧,你留下住处,我明日派人往吴县去,找冯阿娘再定做一双同样的足履还你,不知意下如何?”
“七郎,不要搭理她,想钱想蒙了心,待我找她主人去!”
“你说谁蒙了心?怪不得瞎了一只眼,真是有眼也无珠!”
“你!”詹泓因一目失明,自惭形秽,困居斗室不见外客多年,近来能够操持家业,其实已经不把身体的残缺放在心上,但让一个小娘如此指着鼻子骂,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单手扬起,道:“口舌如此恶毒,可见心肠也好不到哪去,我替你主人教训教训你这恶奴!”
清珞丝毫不惧,脸蛋扬起,挑衅的道:“你敢!”
徐佑连忙拦住詹泓,他颇有些头痛,詹泓平时做事还算沉稳,今日怎么跟一个小女娘置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正争执不下,况肃书哈哈大笑,高声道:“你这小娘好没眼力,知道这是谁吗?这是鼎鼎大名的徐佑,徐微之,人称幽夜逸光,三吴第一才子陆绪都败在他的手中,难道还怕赔不起你一双足履吗?”
清珞愣住了,眼神无比的震惊,犹疑不定的望着徐佑,道:“你……你真是幽夜逸光徐微之?”
自张墨脱口而出这四个字后,如今幽夜逸光之名传遍江左,风头之盛,甚至在八音凤奏和空谷白驹之上。
徐佑苦笑道:“在下徐佑,让小娘见笑了!”
洞外的井口边,那人的身子微微一顿,侧过头跟清芷低声说了句什么。清芷快步跑了回来,拉着清珞,急急说道:“清珞,别吵了,再迟延片刻,当心回去后郎君罚你做少广的算题。”
清珞方才面对徐佑和詹泓,气势何等的强硬,这会一听“少广”两个字,顿时如丧考妣,道:“上次刚做了粟米和衰分两章的算题,我足足老了十岁,要是再做少广……清芷,等我老死了记得给我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啊!”
“说什么疯话,快走吧!”
清芷拉着清珞,对徐佑等人略带歉意的施了礼,结伴匆匆去了。离开时清珞犹自不服气,冲着詹泓晃了晃小拳头,把他气得够呛!
况肃书还不忘冷嘲热讽,道:“瞧,一听幽夜逸光的名声,人家连赔偿都不要了,果真厉害了得!”
詹泓猛然回头,道:“如晦,说好了,你今日来,不可多嘴,不可妄言。七郎的名声,是他靠着才学赢来的,光明正大,连张大中正、顾府君和扬州诸门阀都赞扬有加,岂是你能任意诋毁的?”
况肃书跟詹泓交好,见他真的恼怒,耸耸肩,道:“我闭口就是了!”
对况肃书的脾气,詹泓所知甚深,知道他只是口中不饶人,其实心底尚好,见他退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徐佑,满心不安,道:“七郎,是我安排不周,惹你受小人之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言重了!”徐佑笑道:“小女娘而已,不要计较!再者是我不对在先,怨不得人!”
“七郎哪有什么不对?藏龙洞又不是她一家的,不让人打喷嚏,还不让人说话吗?”詹泓气恼难平,道:“被吓得失足,那是自个胆小,若无亏心事,何至于被一声喷嚏吓的落了水!”
“你啊!”
徐佑摇头失笑,詹泓跟那个叫清珞的小娘真像是一对冤家,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此洞太冷,我风寒未愈,还是到洞外等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