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跺下,阿昌整个后背凹陷,嘴里大口大口吐出绿色液体,他想反抗,想挣扎,想把背上的脚震开,可他拼尽全力也做不到,仿佛踩着自己的不是一只脚,而是一座山。
石坚低头看阿昌,他现在多像一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蚂蚁啊,已经完全没有了白日山洞里的凶焰滔天,他引以为傲的怨气、煞气、泥潭异能,在老祖天师神力镇压面前瞬间土崩瓦解,连施展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下,表面乌黑的阴木剑骤然裹上一层浓郁黄光,对准阿昌的后脑,猛地刺出。
阿昌的脑袋跟豆腐做的似的,被阴木剑轻易穿透,将他钉在了地上。一个能刺破人耳膜的惨叫声从阿昌体内传出,他疯狂地扭动身体,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两仪绳网闪烁光芒,看上去竟有些承受不住了。
凭力量挣不脱,阿昌把自己的身体化作一滩烂泥,浓烈的硫磺味、腐败味冲击着石坚的嗅觉,但他面不改色,脚掌仍旧死死踩在烂泥。
拉长,摊薄,缩小,渗地,无论阿昌如何改变身体的形状,始终无法摆脱阴木剑和石坚的脚掌。他恢复真身,一道黑影浮现在他背上,像一条蛇一样,屈伸不定,惨叫不止,萦绕其上的怨念、恨意、煞气被阴木剑蕴含的地气击散。
黑影正是阿昌的鬼魂,石坚从来没见过如此凄惨的鬼,魂躯残缺不全,脸和真身一样狰狞恐怖,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根手指空空如也,大腿像被狗咬过一般,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左肩完全消失。
不敢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随着时间流逝,石坚找到了答案,他用恨意、怨念、戾气、煞气、爱意补全残魂。
“铃儿……”阿昌残魂找回了几分意识,惨叫声弱了,挣扎小了,那双暴戾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徐铃儿的尸身,两行血泪无声滑落。
石坚暗暗叹了口气,取出张尸符控制徐铃儿跳过来。落地时,一头青丝飘扬,露出绝美娇颜。如笼烟芍药,如镜里容,如月下影,如隔帘形,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朦胧之美。
“她死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活人的貌相?”石坚瞪大双眼,心中惊疑不定。
死人的面相和活人的截然不同,哪怕是同一个人,生与死都是两种状态。而徐铃儿的面容却与生前相差无几,透出一股活气,若非她身上散发出尸臭和死寂的双眼,石坚还以为她没死。
阿昌定定地看着徐铃儿,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惊喜、开心的笑容,他看到妻子徐铃儿了,她就坐在前方的凳子上,眼神温柔如水地看着自己,丹唇轻启:
“情在甜梦里,唱和谐悠扬对,落花飞舞仍旧醉,宁愿人长对,两相知,互醉心,过万年,相爱如旧,仍共对,像燕双飞,天空去,愉快展飞,何必多相挂,何须多顾虑,爱似蜜……”
让人迷醉的歌声飘入耳中,阿昌轻轻一笑,双手合拢,做拉二胡状,与妻子共同演绎这首曲子。
石坚挥手阻止飞过来的马麟祥,微微闭上双眼,他听不到二人的演奏,但盘坐于紫府中的神魂却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歌声中,不可自拔。
一曲终了,徐铃儿站起身,袅袅娜娜向阿昌走来,伸出玉手,阿昌笑着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残缺的魂体慢慢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