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听到这个内容,却顿时抖擞了精神,相比于那些让人令人听得想睡觉的内容,显然这种内容,反而对他的胃口。
他骤然之间龙精虎猛起来,很有兴致地道:“噢,朝政有崩坏的迹象,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杨娴便道:“因为朝廷的风纪被破坏了。”
“哪里被破坏了?”天启皇帝说到这里,却是下意识的瞥了魏忠贤一眼。
他在心里不由默默地道:莫不是又来骂魏伴伴的?
可魏忠贤却是面带笑容,显得非常淡定,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见杨娴又道:“历来朝廷以文治武,以读圣人之道的读书人来治理民政。这样的做法,虽也有些许瑕疵,却从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可陛下却因为信任锦衣卫百户,在京中设巡检,令莽夫治街坊,虽街坊历来不置文臣,而以顺天府总揽各坊政务、诉讼之事,可开了此例之后,不但紊乱了朝纲,臣所虑的更是武人不学无术,不体百姓疾苦,凌虐百姓,使百姓怨声载道,有冤不得伸张,苦不堪言……”
说到现在,算是图穷匕见了。
这不是针对魏忠贤去的。
而是奔着张静一去的。
天启皇帝心里不悦起来,脸一下子冷了几分,淡淡道:“这件事,是有的,不过只是一个街坊,有什么关系呢?”
杨娴正色道:“此例一开,便是取祸之道也。”
众翰林们个个毕恭毕敬的样子,不过心里都暗暗点头。
黄立极作为内阁大学士,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立即制止杨娴的悖逆之词,可他依旧稳稳的跪坐在一侧,不置可否。
角落里的孙承宗,面上也古井无波,只默默地看着,这样的情况,他从前是见得多了,他现在刚来京师,许多情况还不清楚,还需慢慢的了解。
天启皇帝道:“朕只任命一个巡检,让张卿家治理一个街坊而已,就要天下大乱吗?”
杨娴道:“即便是一街一坊,这街坊之中,住的也是我大明的生民百姓。这些百姓,视陛下为父母,他们也是陛下的孩子啊,陛下固为九五之尊,却应不因恶小而为之,怎么忍心让这上千百姓,却因为个人的喜好,而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这话说得可谓是大义凛然,但凡听了去的人,只怕都忍不住击掌叫好。
天启皇帝显然已经脸色很难看了。
这何止是在骂张静一,分明是连带着他这个皇帝也骂了。
这个不能干。
那个也不许干。
可也没见听从了你们的建议,就能干好。
天启皇帝便辩解道:“就事论事吧,这张静一,有什么劣迹呢?”
杨娴气定神闲地道:“这一点……臣已从各地的奏报中窥见了一二。”
杨娴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振振有词地继续道:“清平坊的锦衣卫,勒索商户,这是顺天府奏报的。御史黄有龙又奏,说锦衣卫凌虐百姓,曾一次在街上,捉拿了百姓七十余人,连夜置刑,可谓是严刑峻法……还有……”
天启皇帝顿时想起了此前的许多奏疏。
他忙是压压手:“那么依卿所言,该当如何?”
杨娴便道:“臣对张百户,没有任何的成见,他乃是锦衣卫,如何知道治理一方的艰辛呢?臣还知道,张静一不过是少年,即便在他的治地,发生了许多骇人听闻之事,不过想来,也未必是他的本意。”
这话大抵的意思是,不是张静一坏,其实只是张静一水平太低而已。
若是继续引申,其实就是这家伙不学无术,没有读书的结果。
当然,这里头的读书,并不是说张静一不懂识文断字,在翰林这样的人看来,举人以下之人,就尽都是文盲,这一点,想来大家没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