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的名声已经臭了。
不只如此,这家伙还欠着他三两银子呢。
若不是现在在当差,怕耽误事,这姓赵的宦官,怕要讨债了。
张顺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眼尖尾,默默地跟随在后。
他现在很怕抬头。见到任何一个熟人,都觉得可能会让他心生惭愧,毕竟……熟人的钱,他都欠。
好不容易到了勤政殿。
姓赵的宦官率先进去道:“陛下,张顺来了。”
“宣。”
张顺便歪歪斜斜地进去,微微抬头一看,心里猛地惊了一下!
妈呀,两边都束手站着大太监们呢。
司礼监的魏忠贤自然不必说,还有东厂掌印太监,以及御马监的掌印,这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大太监们,齐齐整整,一个都没有落下!
张顺噗通一下,便跪下了,战战兢兢地道:“奴婢……见过陛下。”
天启皇帝抬头,一看张顺,眼睛就亮了,接着就将目光扫视其他人,怒骂道:“你看看你们,个个绫罗绸缎,肥头大耳的,这像伺候人的吗?宫里这么些用度,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用在贵人们的身上?”
胡咧咧的骂了一通之后,大家已经抬不起头来。
天启皇帝随即指着张顺:“看看人家,这才是做宦官的样子,你们数一数,他的身上打了多少个补丁?还有靴子……你们看看他的靴子磨成了什么样子,可照旧穿着,为何……恭俭庄敬才是宫里人该有的样子。张顺,你抬头起来。”
张顺此时脑子就像浆糊一样,扬起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孔里塞着的两团草纸还没摘下。
天启皇帝看着这张干瘦的脸,很满意地点头道:“你们看看他,这是饿了多少顿才有的样子?看看你们自己又是怎样的……平日个个都说忠心,结果呢……那个……那个什么顺……”
“陛下,奴婢张顺。”张顺小心翼翼地道。
天启皇帝便道:“对,就是你,张顺,瞧瞧这名儿取得,朕看就很好。喔,你生病了?”
“是,奴婢……身子偶有不适……”张顺瓮声瓮气地答道。
天启皇帝道:“可到御医院里抓了药吗?”
“奴婢……”张顺摇摇头:“奴婢觉得无此必要,熬一熬,就过去了。”
天启皇帝又是眼睛一亮,满意地道:“虽说有了病要治病,可这般奉公克俭,才是宫里该有的样子,你们瞧瞧他,他身子多清瘦,再看看你们。”
张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脸懵逼,泛着黄的眼睛,眨了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将露出来的两团草纸团吸回了鼻腔,仰着头,不知该说点啥好。
天启皇帝此时则道:“传旨,朕说的,张顺克勤克俭,为人本份,做事有很踏实,这些日子以来,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上下太监、少监、宦官人等,都该效仿。敕其为都知监提督太监,就这样吧。”
张顺听着,几乎要晕过去了。
要知道,都知监是内廷的十二监之一,提督太监,位列掌印太监之下,这宫里有十二监,真正称的上是太监的,其实就这各监的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而已,其余之人,外头虽都叫太监,可实际上,都不过是宦官。
他升官了,好家伙,一下子的,就从不知名的小宦官,给人办事的文吏,成了一监的副手,成了宫中有数的大太监之一。
莫非……张顺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莫非是张千户在陛下面前,多有美言?
否则,他这些日子,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平日里人人瞧他不顺眼,还有谁会肯说他一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