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随手捡起一块堆砌起来的青砖,翻开青砖的阴面给天启皇帝看,口里道:“所以这青砖,都标了咱们段氏的名号。慢慢的,买卖也就做开了,眼下不少人对砖有需求,这里也不是没有窑厂,可大多还是愿意来找老夫买砖。”
仔细一看,这青砖上,竟还有铭文,显然是制砖坯倒模的时候,这砖模里已经雕刻好了的。
天启皇帝兴致盎然地道:“这样说来,你若是继续扩大规模,非要发大财不可了?”
段言笑了笑:“若是将来还要扩大经营,学生就不再建砖窑了,这青砖虽比红砖的卖价高一些,可毕竟利润微薄,而且现在砖窑厂也多。学生这儿,已经培养了一批窑匠,若是再建窑,只怕就要烧陶和烧瓦了。”
天启皇帝听罢,笑了:“这便是兵法中所说的水无常势,水无常形。不错,不能总拘泥于一种方法,毕竟,许多买卖是相通的嘛。这样说来,你将来只怕要赚不少银子。”
段言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多是多,也是要缴税的,好在封丘县的商税并不算太重,当然,县里收了税,也会帮着解决一些问题。”
天启皇帝一说做买卖,居然很用心,他打量着匠人们用的模具,却是道:“你这砖模不好,粗制滥造,还有运砖的推车,也太老旧了,怎么就没人想过改进?”
段言一愣,对于这个,他是真不懂。
天启皇帝便道:“运送青砖,尤其是那砖坯,本就是需要轻拿轻放,这推车太颠簸了,而且也运不了几块砖,赶明儿,朕帮你改进一下,你按着朕的方法让匠人制出来,一定管用。”
说着,他似乎无意间看到了什么,眼眸直直地看着不远处,口里道:“你们这里还有水车?”
随着天启皇帝的目光所落之地,只见沿着河道,一个水车远远矗立着。
段言道:“是,主要是汲水用的……”
“这水车也不好……”天启皇帝背着手,只一看那水车,便淡淡道:“这是宋时起就用的水车,太老旧了……朕想想……”
天启皇帝随即道:“有了,我有一个方子,水车的根本,在于转轴,你们这水车,是不是经常需要修理,尤其是转轴,容易崩坏,不只如此……桨扇也经常需要更换。”
段言惊讶地看着天启皇帝道:“是,对,是这样。”
天启皇帝道:“这就对啦,哈哈……过几日,朕教你一个法子。”
谁也没想到,天启皇帝谈着谈着开始跑题。
而天启皇帝此时则道:“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你既是靠这个营生,怎么就没有想到,生产的用器至关重要呢?”
这些话,别人听了可能云里雾里。
可是段言却是听懂了。
更好的工具,能带来的更大的产量和更低的成本,若是不经营作坊的人,虽也会将这样的话挂在嘴里,可这番话,其实只是用来和人清谈和辩论的,段言却最是能深刻理解这句话的份量。
此时,他表情凝重,又钦佩地看了天启皇帝一眼,心里不免叹服道:这皇帝……真的什么都懂啊。
“是,学生受教。”段言心悦诚服地道。
天启皇帝看着段言崇敬的目光,顿时心里大悦。
倒是身后百官们看段言的目光,却越发的不同了。
有人捋着胡须,趁着天启皇帝在前走,与朱由检说话,给朱由检介绍水车的原理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段少保若知他的子孙竟是在此锱铢必较,成日开口言利,只怕羞也要羞死了。”
说这话的,正是翰林王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