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一猛地想起了什么,道:“陛下,昨日审问的所有结果,臣已写在了奏疏上,请陛下过目。”
天启皇帝立即正襟危坐起来,宦官将奏疏送到他的面前,他打开,细细看过,随即皱眉:“复社,有人听说过吗?”
魏忠贤连忙道:“陛下,江南那边,各种学社多如牛毛,读书人最爱干的就是拉帮结派,什么同门、同窗、同年、同乡,但凡能牵涉关系的,便非要牵涉关系不可……这复社,奴婢确实有所耳闻。”
天启皇帝道:“这些人招供,说是勾结辽将,刺杀朕的真凶,与这复社有关。”
魏忠贤听罢,精神一震,他激动的无以复加,对这些读书人,魏忠贤可是从不留情面的,忙道:“既如此,理当立即拿人,这已不是一般的反贼了……”
天启皇帝沉吟,却是看向张静一:“张卿没有立即派人去拿人?”
“没有。”
“是何缘故?”
张静一道:“臣以为,若只是抓几个所谓的贼首,没有任何意义,要拿,那就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否则,迟早要滋生祸患,死灰复燃。臣有两个念头……”
天启皇帝抖擞精神:“说!”
张静一道:“其一:复社能有今日的声势,在于得到了江南无数士子和士绅的支持,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土壤,所以才滋生了复社,这复社,本质还是东林党而已,朝廷已击垮了一个东林党,如今又出了复社,这就说明,只要这土壤没变,那么今日铲除了复社,迟早,总还会有其他名目的学社,妖言惑众。”
天启皇帝听罢,颔首:“所言甚是。”
“这其二:复社如此猖獗,在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诸省甚嚣尘上,这就说明,在江南,他们得到了无数巨贾和世族的支持,只怕不少朝廷命官,也在这复社之中。影响如此之大,已远超了想象,若只是小打小闹,抓几个所谓的乱党,那么反而放过了某些图谋不轨之徒。”
“所以臣基于这两点,打算彻查这件事。一方面,是对复社之人进行甄别,这复社……虽有不少乱党,可也有不少只是单纯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未必有谋反之心,若是不加以甄别,反而坏事。另一方面,却也是绝不放过一个乱臣贼子,免得将来滋生祸端。”
天启皇帝听罢,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密,只是……现在京城这里抓了这几人,不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也不打紧。”张静一道:“这天下虽大,但是这些人都是江南世族,他们就算跑,能跑到哪里去,就算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再者,他们也未必断定,这些人已经招供,难免心存侥幸,何况……毕竟没有什么铁证,他们人在江南,又得无数人庇护,未必会害怕。”
天启皇帝听张静一说这些人未必害怕,反而皱眉起来。
其实张静一之所以有信心,是有道理的。
读书人为何开口就谈天下苍生,说到底,他们自幼就是锦衣玉食,在他们所住的州县,本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便是官府都要敬着他们,因而这些人表面上谦虚,可实际上,内心里却是骄傲无比。
另一方面,复社得到了地方上如此巨大的支持,这也会让他们产生某种错觉,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能摆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