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河中气温来到了最高。
如同天气一样,身在萨末鞬城的齐亚德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的心境罕见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烦躁不安。
遥想当初,他统领着呼罗珊子弟兵,东征夷剌、布沙尔,西讨吐火罗,南攻法尔斯(波斯南部此时的称呼),进而进攻大食国的腹心之地泰西封(巴格达及其周围地区)、阿勒颇、大马士革,无不望风披靡。
就连在一旁虎视眈眈,准备浑水摸鱼的罗马人的进攻也被他打退了,一时,他并波悉林麾下第一名将的声望如日中天,在哈桑的父亲卡赫塔巴牺牲后,他的名字甚至有幸与并波悉林一起进入了哈里发的秘密档案,并在每日被他诅咒着。
虽然他平素以沉稳忠瑾著称,不过四年时间征战的战无不胜,终究是让他心里有了一份傲气。
但这份傲气在河中被碎叶军击得粉碎!
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认为碎叶军不过是逞了火器之利的威风,若是真刀实枪对垒,大食军不见得会输给他。
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大唐,还是大食,抑或突厥,军力高下另说,但无论是哪个营头,其中必定有精锐、一般、羸弱之分,而不像碎叶军都是用同样的选拔方法、同样的训练方法、同样的伙食条件、同样的武器装备孵化出来的部队!
这才是碎叶军的立足之道。
这里不是说碎叶军里没有高低之分,老营头自然比新营头强,这是自然之理,但马璘的饶乐营并不比侯琪的热海营强出许多。
这才是孙秀荣大大方方,并无半点畏惧带着几个新设的营头南下作战的唯一原因。
建军理念、训练方法、后勤保障的碾压才是碎叶军成功之道。
孙秀荣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办法让这支军队有着高度的信念,在如今这个条件下,估计终其一生也办不到。
“嘒嘒......”
门外庭院里葡萄架上的蝉鸣声令人更加烦躁。
齐亚德披散着头发,一身宽大的黑袍,赤着脚沿着旋转石阶走到了地下。
水井旁,点着一盏孤灯,旁边早就准备好了地毯,地毯上放着刚从冰凉的水井里捞上来的瓜果和葡萄酒。
端坐上地毯上,齐亚德祈祷了一会儿,终于让自己平复下来,并开始了冷静的思考。
“这几日围城的碎叶军越来越多,难道说那优素福冒死传过来的消息是真的?优素福这个笨蛋真的收复了那色波?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是天大的讽刺,但在城墙上我确实见到了吐火罗骑兵的身影,他们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骑”
“一匹吐火罗战马,一匹双峰驼,那头饰,那旗帜确实是吐火罗人的,但碎叶军完全能够作假”
“假若是碎叶军再次击败优素福,嗯,这件事大概率存在,然后说服里面没有皈依本教的吐火罗人为他服务,让其出现在萨末鞬城附近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又能如何,我大食在河中经营多年,虽然被困,周围的消息也不停地传来,眼下西边的哈西姆被困于毕国城,眼瞅着希望不大了,指望优素福狗救出自己?完全没有可能”
“但万一是真的呢?”
“......”
正在自己与自己做紧张、激烈地思考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伊斯玛仪,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