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受降城附近后,碎叶军就有两个选择了。
贾耽将那首七律抄录下来后,问道:“大都护,以眼下朔方军的实力,是不可能在中受降城附近设伏的......”
他这样说是因为,黄河在丰州与中受降城之间由于乌拉山(阴山一部分)突然南伸,在大山与黄河间形成一个狭长地带,极易设伏。
“何况此时黄河冻得结实,最薄处也有一尺,平均有两尺,通行大军无碍,朔方军就算要设伏,也要考虑我军从河面上行走之事”
孙秀荣点点头。
“万事未预胜先预败,还是在冰面上行走吧,让马匹换上钉套,士兵也将靴子的钉套粘上,虞侯军还是沿着驿道行走”
......
碎叶军大军走在黄河冰面上。
北风飒飒,黄沙漫漫,大军严整,旌旗猎猎。
贾耽确实是一个典型的大唐文人从军的模样——此时的文人,特别是边塞诗人,年少时大多是游侠出身,除了满腹经纶,还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作为大唐舆图的绘制者,贾耽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得到孙秀荣的那首“七律”后,他立即谱上曲子,并找来三营的都虞侯、副都虞侯,传授给他们后让其传授给虞侯军。
等碎叶军埋锅造饭,酒足饭饱后再次出发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此时,一万五千大军已经学会了贾耽新制的“秦王过阴山”曲。
走在冰面上后,贾耽便让大军唱了起来,军中的旗鼓号手也依着曲调吹奏起来。
中受降城附近的黄河,在中古时分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河面异常宽阔,比后世超出许多,三营大军行走在冰面正中间,整肃的阵型,猎猎之旌旗,齐声之吟唱,恐怕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就这样,大军一路迤逦西行,黄昏时分走到丰州地界。
此时,眼前为之一阔。
苍茫大地,惟余茫茫,初雪过后的丰州大草原笼罩在一片雪白草黄中。
到了此处,风势更烈,不过黄沙渐歇,西边尽头狼山(阴山最西处)一轮巨大的夕阳摇摇欲堕。
大军重新走到了驿道上。
此时的黄河是贴着阴山流淌的,到了此处时陡然拐向东面,自然形成了巨大的水面,若是在春夏时分,这里是一处方圆几十里地的巨大沼泽地,故此水草也众多,孙秀荣决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歇息一日后再出发。
大军尚未完全停歇之时,前面的驿道上来了一小队人马。
望远镜中,孙秀荣不禁有些奇怪了。
“约莫十余骑,却打着天子仪仗,难道是李亨知道我要来了,派人过来给我下命令的?”
没多久,那队人马便来到了孙秀荣的大旗附近。
“秦王何在?”
声音尖细中带着粗粝,就如同这风沙一般,孙秀荣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丑太监李辅国!
此时的李辅国职位还在鱼朝恩之上,几乎是太监之首,只见从那小队人中闪现出一人,正是孙秀荣近二十年没有见到的李辅国。
作为太监,由于根势已去,又清心寡欲的话,必定能活很长时间,这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眼前的李辅国正是这般模样,除了眉目间略有松弛外,与二十年前几无分别。
不过眼下的孙秀荣已经贵为安西、北庭、昭武、碎叶四大都护府大都护,又是一字王中最为清贵的秦王,自然不是二十年前那位在他面前还有些不大自然的碎叶镇镇守使了。
他轻咳一声,“何人在叫唤本王!”
年近四十的他常年习武,在家人身边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多,故此,一身元气也没有太多损耗,依旧显得中气十足,低沉中带着雷吟,让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