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九月三十,新秦县,折府。
折家在麟州已经经营了太长时间了。从最初迁过来的一个自称“大魏之后”、“宇文氏之别绪”的鲜卑氏族,后来被当地数量庞大的党项部落同化,成了党项大族、地方酋豪,至今已近三百年矣。
贞观年间,朝廷赐姓折,这是折家登上历史舞台的开端。
中唐以后,边境不宁,党项经常作乱。作为麟州党项豪族,折家一直管束得很好,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受到朝廷青睐。于是到了折宗本这一代,趁着东风和大势,当上了振武军沿河五镇都知兵马使,成为朝廷镇将,地位取得了突破性的上升。
与一般人印象中不同的是,麟州也是有汉民的,总计五千余户三万多人。其北边的胜州两县,同样有三万多人,都是安史之乱前由朝廷分批、多次迁移过来的。折宗本帐下的兵马,也是蕃、汉都有,足足数千人,和夏绥镇一样,赖朝廷输饷。
新秦县是一座十分险峻的城池,位于黄河支流窟野河冲出的河谷地内。窟野河流域,向来是周边包括无定河在内的诸多黄河支流的“雨窝子”,降水是各条河谷地中最多的,故麟州三县的农业条件也是最好的,产出颇多,人口也不少。除了五千户汉民外,还有差不多同样数量的以种地为生的党项民户,再加上数量更多的依附于折家的游牧、游耕党项部落,折家只要狠得下心,自己养六七千兵,一点问题都没有。
折府其实不在新秦县内。因为他们是个大家族,在城外有大片的土地、农庄和部曲,大部分族人都住在那边。县内的折府,不过住着折宗本一家罢了,位于城南,离城外的涌泉不远,取水方便。
对了,新秦县内是没有什么水井的,因此全城百姓日常生活用水,最方便的就是城外的那个涌泉,面积很大,取之不竭。再远的话,就得去窟野河取水了,更麻烦。历史上新秦县几次想扩城,把那个涌泉给包进来,但当地土质松软,根本没法建城。后世西夏建立后,几次出兵进攻麟州,折、杨二家“辄忧渴死”,可见城内取水之难。
折芳霭今天刚知道一个“不幸”的消息,就是她可能要嫁人了。透露消息的是府中一个婢女,经常伺候她父亲折宗本的,长得烟视媚行,让人不喜,不过消息从来都很准确。
其实她早已有这个心理准备,毕竟十六岁了。作为折家的一分子,即便爷娘再宠爱,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家里,而是该为家族做出贡献。是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折家男丁要么在地方上做官,为家族谋取利益,要么从军上阵,为家族保驾护航。作为折家的女儿,作用无非也就是拿出来与人联姻,以巩固盟友关系。
折家与李家的关系很不错。本来李克用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联姻对象,只不过人家早早娶妻,断了家里这方面的念想。在那时候,折芳霭觉得,自己的命运多半就是嫁给麟州某个大家族比如杨家的子弟,或者军中某个青年将领,进一步巩固折家在麟州的地位。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稍稍出乎人的意料。夏州节帅诸葛爽,竟然派遣他的心腹谋士、节度掌书记蒋德温至麟州,替他一个部将说媒,这让折家上下都感到意外。
作为当事人,折芳霭当然也很关注自己的命运。悄悄找大兄打听了一下后,原本还有所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大兄说这人长相还过得去,唯有一点,贪花好色,品行不端。这还未娶妻呢,自己先纳了个妾,还是河东罪将贺公雅之妻,这能是好人?
折芳霭相当失望。她虽然明白自己联姻工具的命运,但对未来的夫君不是没有过幻想,不要求出身多么高贵,但最好是个大英雄,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拯救他人的英雄,被所有人敬重、称颂。
只可惜,她在麟州没发现这样的人,就连人人交口称赞的大兄折嗣伦似乎都不够格。这邵树德年纪不大,基业未成,结果就贪恋女色,能是英雄?能被人敬重、传颂?
气哼哼地回房沐了个浴后,折芳霭看着自己滑嫩得连水珠都粘不住的前胸,看着自己的腰臀,看着修长的双腿,暗自叹气:自家这身段、这容貌,居然要嫁给邵树德那个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