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晴,地上的积雪仍然冻得结结实实。
信使冲进了城外的驿站,翻身下马。
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
“准备马匹,再来点吃食,饿坏了。如果有酒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信使喘着粗气说道。大冷天,头顶却像蒸笼一样不停地往外冒着烟。
驿站马夫熟练地接过了马匹,伙夫给他端来了蒸饼和羊肉汤。
“驿长呢?”信使一边吃一边问道。
“去城里了。”几位驿卒正在糊墙。木板墙到处是缝,冷风直往人骨子里钻,分外难受。
“哪个城?”
凉州共有七城。
从匈奴人建的盖臧城开始,前凉时期继续扩展,形成了五城。
隋末李轨续建,最终形成了国朝的七城——当然,这是陷蕃之前。
陷蕃之后,吐蕃对城墙是大拆特拆。有的拆了干干净净,有的拆了半拉子。凉州城甚为广阔,还残留了部分,国朝置镇后,持续进行了修缮,基本是沿着旧有城廓建设,但因为人力物力的匮乏,至今尚未完工。
“神鸟城。”驿卒坐到了马扎上,年纪大了,天寒地冻的,他是一点都不想动弹。
使者再不说话,专心吃东西。
神鸟城,即神鸟县理,就在凉州城范围内。整个凉州曾经就被称为“鸟城”,在汉时鸾鸟县故地上,盖因此城是不规则形的,有头尾两翅,故得名。
凉州城,姑臧县理西,神鸟县理东,其余为州城,还有前朝的宫城、仓城、坊城等。素为国朝雄郡,河西节度使驻地,天宝时州城内驻有赤水军,兵三万三千人、马一万三千匹,五县之地共有民十余万人,以耕牧为业。
吃完食物后,信使与驿站诸人告辞,换了一匹马,继续往州城进发。
及近城池,遇散骑巡弋。信使啐了一口,沙陀子!
“沙陀子”的头领叫安休休。凉州人不知其来历,只知道是朔方节度使李劭派过来的,护送着大量钱帛、粟麦。
进城的那天,一共千余峰骆驼、数百辆马车,凉州军民都快哭出来了:从广明末巢入长安开始,多久没有朝廷赏赐了?
州内征发蕃部财货,动用积储,勉强支应到了光启二年,但朝廷粮饷迟迟不至。无奈下,只能遣使至沙州,先后派出了两波使团,但归义军拒绝提供粮饷,使团难以复命,被迫长期滞留于沙州。
直到去年九月,张淮深从归义军进奏院得到消息,朝廷倾向于支持他获得节度使之职,并将其检校官由工部尚书改为尚书左仆射,于是松了口,答应给凉州送粮。
但他没有立刻给。而是一直等到十月底,朝廷册封使团抵达沙州后,才派人调集粟麦,用大车、马驼送往凉州——说白了,这就是一次利益交换。
顺义军是十一月中旬抵达的,比沙州粮队早来了几天。而在他们抵达之前,长期滞留灵州求取粮饷的押衙张弘信喜不自禁,已经提前派人回凉州报信。
当孤儿的滋味可不好受!
先后两波军粮抵达凉州,粮草一时间无忧矣!但安休休带的三千余步骑进城后,就赖着不走了,这让凉州上下有些犹疑。只是人家带了不少钱帛过来,给原本的戍兵发了赏,军士们都很高兴,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
信使进城后,很快至节度使衙交割急件,没多久便送到了河西都防御史翁郜的案头。
“好!好啊!”翁郜拆开急件看完后,顿时抚须而笑。
“明公笑而不语,定有好事。”左司马李明振笑道:“莫不是长安之事?”
翁郜起身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李明振是凉州节度使幕府左行军司马,不过凉州已无节度使,前任郑尚书在内斗中败于翁郜,被赶回了长安,李明振便投靠了过来,但仍在幕府供职。
凉州镇名义上辖凉、甘、肃三州,实际上连控制凉州都够呛,政令出了州城就不太好使。
毗邻的归义军也差不多。名义上辖沙、瓜、伊、西四州,但只实控沙、瓜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