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鄯州吐蕃,为何不去攻近在咫尺的河、临、兰、渭诸州,反倒去打河西?不过他的威势实在太强,自然说什么就什么了。
“诸军领完赏赐,明日就出发吧?”邵树德的语气虽然是征询,但张、龙二人却不会当真,当下点头同意。
邵树德又看了眼索勋。
此人带着四千多步卒赶来甘州,听闻了邵氏与张氏约为婚姻之后,态度陡然大变,一下子恭顺了起来。
老滑头一个!
历史上张淮鼎杀了兄长一家后,任其曝尸荒野,无人敢去收殓。但索勋将张淮深之女接回家中,后聘入索家,心思可谓深沉,胆子也不小。
两年后张淮鼎病重,临终前向索勋托孤。索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上位。为了收买人心,还收殓张淮深遗骨,风光大葬,以期张淮深一系势力倒向他。
只可惜没人理会,阴氏、李氏等大族也反对,最终又被张氏反杀。
这种人,有野心,有城府,但并不难对付。只要让其见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这种人比没有头脑的武夫更听话。
五月十六,大军次第南行。
银枪都五千骑充当先锋,随后是凉州诸部万余兵马,接着是朔方军主力,即铁骑军、豹骑都、天柱军(经略军留守甘州)、丰安军,后面则是归义军七千余人、玉门军五千余人,最后还有肃州、甘州的一些部族军。
全军六万余人,大车小车数百辆,还有四千余峰骆驼,数十万头牛羊。一路行去,绵延数十里,好生吓人。
二十日,银枪都来报,已过扁都口,占领了废弃的大斗军城。
二十二日,中军抵达大斗军城,此时前军又来报:银枪都已翻过星岭。
陆铭拿出一幅新的地图在桌案上摊开。辎重车马里还有两份一模一样的,如有需要,画师还能继续赶工绘制,以防大帅盛怒之下,一指头再把鄯州戳破了,没图用。
大斗军城已经是在大斗拔谷内了,离北端出口不远。时天色已晚,气温骤降,狂风劲吹,正在扎营搭帐篷的辅兵们手忙脚乱——此城筑于开元十六年,管兵七千五百人,年久失修,多有坍塌,此时也就只能驻扎个四千来人,大部分军士还得在外扎营。
还好,吸取了杨广的教训,大军准备了很多取暖的柴火,冬衣、皮裘之类的也不少。不至于像当初得胜归来的隋军一样,天气突变,夏日飘雪,大军冻死冻伤者“十之六七”——击破吐谷浑,攻占其都城没死几个人,结果在大斗拔谷内遭受严寒重创,死伤惨重,甚至连杨广的姐姐都病死了,真的坑。
这就是不懂高山严寒气候了。外边正值初夏,进了谷却风雪交加,运气确实差,但也确实没文化。
“出大斗拔谷,南渡浩门川(今大通河),越星岭,东南入星宿川,至安人军城,总计三百九十里。”邵树德的手指头又在上面划来划去,陆铭已经打算吩咐亲兵去取一幅新的地图过来了。
安人军城,开元七年筑,管兵万人。
“安人军往南,过长宁峡谷,五十里至河源军。”邵树德手指头又移到了旁边,自言自语道:“便在鄯城县会一会诸部。”
鄯城县(今青海西宁)是河源军的驻地。河源军管兵一万四千人,仪凤二年置,为陇右镇兵力第二多的军队,军使由陇右节度使兼任。
“大帅,鄯城县已是鄯州吐蕃聚集之地,大军开过去,怕是会引起误会。”陈诚先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听了邵树德的话之后,便上前提醒道。
做决定是主帅的事情,提建议是幕僚的职责。虽然他也不认为数万大军开去鄯城县会有什么后果,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就去鄯城县!”邵树德的手指头一戳,还好,地图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