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郡王府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在座的都是李克用的核心圈子,谋主盖寓,老臣康君立等,外加诸义子,几个新冒头的年轻将领,围在一起,气氛热烈,一点不像北伐劳而无功的样子。
“听闻我那义弟,在草原上大酺,几万人席地而坐,一起吃喝。”李克用的脸色有些红润,显然喝了不少:“此贼,当真起势了。”
“当初在关中时,就该围杀了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鸟用!此贼一出就是数万骑,黑压压扑过来,确实难以招架。”
“别说丧气话。兵多就能赢?我等只需集结精骑,一个对冲,将其中军击破,形势便能大为改观。”
“对付此贼,确实只能用这个办法。”
众人七嘴八舌,高谈阔论,李嗣源坐在那边,本来想说几句的,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他有一个不是很靠谱的猜测,邵贼可能不是这么玩骑兵的。
但好像又没有根据。此人数次征伐草原、河西,都是这么打的,骑兵突袭,一突到底,他还会怎么用?
仆人轻手轻脚穿过厅堂,到李克用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克用大手一挥,道:“都收敛点,灵夏使者来了。”
众人稍稍止住了声浪。
李杭在仆人的引领下,大步走到了厅前。
厅堂还是很豪奢的。
梅梁桂栋,水精浮柱,云母饰窗,琉璃之瓦,比大帅在贺兰山腰处造的宅园还奢华,直追当年马璘在长安的中堂——马璘死后,很多百姓混入吊丧队伍,就是为了参观马璘家豪华的府邸,德宗即位后下令“毁璘中堂”。
李杭昂首挺胸走了进去,先躬身行了一个礼。
李克用是陇西郡王,又是邵树德的义兄,当得起这个礼,但其他人就没必要了。
行完礼后,李杭站在那里,看着李克用,道:“拜见陇西郡王。”
“又见到李别驾了。此番前来,有何事啊?”李克用盘膝坐于案几之后,无聊地把玩着割肉刀,貌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吾主遣我带句话,‘兄可知全忠欲连杨行密攻孙儒?’”李杭穿着一袭白衣,脸上表情肃穆,眉头紧锁,仿佛真的在为李克用忧心一样。
“义弟从何得知?”李克用继续把玩着割肉刀。
“全忠遣使奉表至长安,欲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
李克用看了一眼盖寓,盖寓摇了摇头,示意并未收到消息。
“陇西郡王等几日就知道了,此事断然假不了。”李杭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又补充说道。
李克用脸色有些不好。
这十年来,他一直在修炼一项技能,曰“喜怒不形于色”,但很显然收效甚微。
“朱全忠此贼,可恨至极,比——”
盖寓咳嗽了一下。
李克用收住口,道:“行密兵弱将寡,如何敌得过孙儒?”
“孙儒已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此取死之道也。”李杭说道。
话说孙儒这厮太能折腾了。本来就把扬州左近祸害得不成样子,无以养军,于是去江南劫掠,本来打得很顺,杨行密、钱镠都大败亏输,无奈遇上洪水,兵力损失惨重,最后啥也没捞到,灰溜溜撤回江北。
但江北已经养不起他手下那帮兽兵,于是决定放弃扬州,全军渡江南下,换家了。
他们把扬州一带的房子全烧毁,人丁尽数押着,既可以充当炮灰,也可以杀了吃肉。粮食带不走的全部烧掉,目前已经占了苏州,出屯广德。
杨行密率军迎战,被孙儒包围,最后拼死突围,狼狈逃窜。
但怎么说呢,孙儒这副德行,已经人神共愤了,甚至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上次发洪水让他损失了大量精兵,还使得不少蔡兵投奔杨行密,这次救杨行密突围的,就是投靠他的蔡兵蔡将。
杨行密可以败一次又一次,孙儒却经不起败。